呂岱誘降士徽等人,又食言斬殺之,引起了士燮舊部,同時也是交州大族甘醴、桓治等人的恐慌,交州士民曾深受士燮之恩,對呂岱的做法也大是不滿。
于是甘醴、桓治率官吏百姓,以及士徽的宗兵攻打交趾城,同時交州各個地方聽到士徽兄弟被殺的消息,皆是憤慨不已,紛紛起兵呼應。
一時間,交州又陷入了戰亂。
呂岱沒想到士家在交州的聲望這么大,于是一邊調兵把甘醴、桓治等人打敗,一邊向士壹、士承諾,維持士家在交州的特權。
于是士壹、士這才率兵出城,幫助呂岱平亂。
有了士家的出面,叛亂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呂岱接著乘勝進軍討伐九真郡,大軍所到之處,無不望風披靡,至此,交州終于真正納入了東吳的管轄范圍。
呂岱大勝的消息傳到武昌,孫權大喜之下,封呂岱為番禺侯,升為鎮南將軍,同時,又令廣州和交州重新合二為一,統稱交州。
同時,呂岱控制了交州全境后,立刻再次翻臉,拿著孫權親自下發的詔令,宣布了士家的罪行,其族人全部被貶為庶民。
幾年后,士壹、士因違法而被處死,這就是后話了。
同年八月,孫權考慮到南方已定,便趁著北方新君即位,人心不穩之際,親自領軍,攻打曹魏所屬的江夏郡,意欲把整個江夏納入手中。
江夏太守文聘堅守城池,同時派出使者向朝廷呼救。
孫權為了不讓襄陽的曹休前來支援,又令荊州江陵那里同時出兵,攻打襄陽。
江夏和襄陽的軍情很快就傳到洛陽,曹睿急召曹真、陳群、司馬懿等人入宮商議對策后,撫軍大將軍司馬懿連夜出城,趕往荊州。
在第二日召開的朝會上,曹魏大小官員皆覺得應當立刻發兵荊州。
唯有曹睿淡然安坐皇位上,徐徐而道,“吳人慣于水戰,如今敢下船陸戰,不過是趁著我軍無備。如今孫權與文聘相持于江夏郡,說明文聘已經有了準備。”
“兵法有云,十而圍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如今孫權兵連文聘軍的兩倍都不到,肯定不敢相持太久,很快就會退去了。”
“至于襄陽,那就更不必擔心,襄陽地勢險要,又有征東大將軍(曹休)坐鎮,定然安穩。”
下邊的臣子聽了,不禁暗暗驚嘆新帝的從容。
就在洛陽正在調兵遣將之際,先前新帝登基時,朝廷曾派了治書侍御史荀禹去慰勞邊疆,此時的荀禹正好到達江夏,聽到吳兵來犯,連忙征發了周邊各縣的縣兵一千多人前去支援。
荀禹看到吳兵圍著江夏,便令縣兵在夜里悄悄地登山,舉著火把呼喊。
孫權對江夏本就只是存了試探之心,并無死戰之意,看到兩邊山上的火把,還以為是曹魏的援兵到了,心中驚懼,于是連夜撤走,江夏之圍遂解。
江夏之圍一解,襄陽的諸葛謹就要單獨面臨曹魏曹休和司馬懿這兩員大將。
司馬懿先是大破諸葛謹,殺其部將張霸,曹休又從側翼破其別將。
諸葛謹狼狽逃回江陵。
消息傳到洛陽,眾臣想起曹睿先前的從容,心里佩服無比,于是新帝的威信,開始樹立。
經此一戰,曹休見吳兵弱不能戰,遂生輕視之心。
得知曹丕之死和交州之亂后的馮永,一直在利用自己的關系網密切關注著曹魏和東吳的消息。
以最快的速度知道交州土著大族們的腦殘操作,以及看到孫權再一次完美地解釋了什么叫孫十萬這個稱號,站在地頭上看著收割試驗田稻谷的馮永差點當場暴走。
媽的老子在早幾個月前就通過許家的關系,勸說過士徽主動投降,又苦勸諸葛老妖暫時不要插手交州之亂,最后還許諾了紅糖之利。
就是為了讓東吳能趁著這個難得的好機會,專心對付曹魏。
襄陽這么險要的位置,你們竟然不趁機全力拿下來?
等以后還想有機會?
馮永破口大罵了一聲。
要是東吳拿下了襄陽,等后年諸葛老妖北伐時,曹魏的荊州軍團肯定不敢多抽兵力,到了那時,北伐的容錯率也能高一些。
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這個孫十萬竟然搞成了這個球樣!
馮土鱉狠狠地往田里吐了一口口水。
稻田里的谷子已經泛黃了,沒過幾天就要收割,今天要把田里的水抽干,把里頭的魚先捕撈出來。
花鬘看得新奇,卷起褲腿,再一次露出白生生的小腿,提著一個小木桶,下田去摸魚,每捉到一條,就在那里大呼小叫,玩得很是高興。
剛剛摸到馮永附近,就看到這個人往自己腳邊吐了一口口水,當下就是大怒,“噫……你惡不惡心?虧你還是個君侯呢,連個禮儀也無,丟不丟人?”
馮永吐了一口口水,就看到了一雙小腿,即使上面沾滿了泥巴,仍掩蓋不了它們的白嫩,當下正想道歉一聲,沒想到話還沒說出口,直接就被花鬘把道歉的話罵了回去。
“你還是個少君長呢,一天到晚不干正事。這摸魚是你干的事情嗎?怎么不去馬場好好養馬?就你這樣跟個農婦似的,有禮儀了?”
跟花鬘打嘴炮,馮永從來沒退縮過,當下直接開噴。
“再說了,這田里我還撒了糞呢!你不一樣玩得開心?把手放在田里摸來摸去,你就不覺得惡心了?”
“有本事晚食別再跑來我的院子吃喝!我吃的糧食,那都是在撒了糞的地里收上來的。”
啵噠啵噠一陣說,直接就把花鬘噎個半死,差點沒翻白眼。
只見她氣得渾身發抖,差點就控制不住把自己手邊的小木桶直接砸過去。
這就是個無賴!
粗俗!
一旁的關姬看到兩人又開撕,連忙勸阻道,“好了好了,花娘子,兄長他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你道個歉,他的心情不好,你別在意。”
關家四郎就是花鬘的最大軟肋,一看到關索親自開了口,為了保持在心上人面前的良好形象,只見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堆起笑容,“關郎君說的是,我才不會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說完,又對著馮永哼了一聲,昂首離開,還刻意避開了口水的落點。
同時在心里暗暗想著,這姓馮的越是滿嘴粗言糙語,就越是能讓關家郎君看清他的真面目,時日越久,關家郎君自會越厭煩他。
我可不能學了潑婦,免得關郎君看不起。
“兄長方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模樣?”
關姬說著,目光落到馮永手中的紙上,阿郎就是看了上面的內容,這才暴躁起來的,也不知究竟上頭寫了什么。
“四郎你也看看吧。”
馮永把紙遞了過去,有些無奈道。
“東吳攻打曹魏失敗?”
關姬接過來,看完后,微微一皺眉,“孫權親領大軍,掩其不備,曹魏又是人心浮動的時候,竟然打不下一個小小的江夏?”
“是啊,孫十萬果然無愧于他的這個稱號。”
馮永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
“孫十萬?”
關姬愕然。
“親領十萬兵馬,被張遼八百破之。如今又大張旗鼓攻打江夏,自稱有十數萬人,卻受挫于文聘所守的區區一城,不是孫十萬是什么?”
馮永沒好氣地說道。
關姬聽到這話,一下子沒忍住,“噗嗤”一笑,“兄長這話說得也太惡毒了一些。”
“我說的那是事實!”
馮永實在是覺得憋屈,號稱十數萬的人攻不下江夏,又打不下襄陽,曹魏大喪這么好的機會竟然就這么白白錯過了。
反觀曹魏,曹睿正好借此機會建立起自己的威信,這孫十萬簡直就是故意給人刷經驗的,真特么的是豬一樣的隊友。
更惡心的是,自己還答應把紅糖的一部分利潤讓出去了!
馮土鱉幾乎已經看到了東吳的丑惡嘴臉:我打了啊,可是打不過,不能怪我吧?紅糖什么的,你答應了的,也得給我哈!
這特么的!
“兄長曾對我說過,勝敗乃兵家常事,為何又對這東吳敗于曹魏的事耿耿于懷?”
關姬看到馮永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樣,實在是有些不解。
“只是不忿東吳這種干大事而惜身,貪小利而忘義的行為罷了。”
馮永搖頭,輕輕嘆道,“江東這些人,只顧眼前,不顧長遠,也就是大漢勢微,只能與他們合作,否則……哼!”
“兄長的意思是,東吳只是做做樣子,沒盡全力?”
關姬終究是馮永的枕邊人,聽到這話,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盡全力就不會是打成這個樣子。”
馮永搖頭,“這號稱十數萬,能有兩三萬就頂天了。東吳這是不愿意單獨面對曹魏,一定要大漢有所動作才行啊。”
“兄長如何看出來的?”
關姬好奇地問道。
“陸遜。”
“陸遜?”
“對,”馮永點點頭,“張家那邊來信了,提了一事,說是陸遜回吳郡探親,曾打聽過我的事情。算算時間,正好是在東吳攻打江夏和襄陽的時候。”
“陸遜見兵勢,多智略,又是荊州都督,乃是難得一見的人物。若是東吳當真想取襄陽,那就應當是由他領兵,而不是以德行見器于當世的諸葛謹。”
沒錯,諸葛謹的德行是受人稱贊,其人長于內政,但那對攻取襄陽有個屁用!
有本事你叫陸遜帶兵上啊!
陸遜和孫權鬧翻那是在十幾年以后的事情,如今孫權學劉備托孤諸葛老妖,對陸遜那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陸遜手上連孫權的玉璽都有。
舉兵攻打襄陽這么大的事情,身為荊州都督的陸遜竟然恰好就回吳郡探親,有這么巧?
這個手法和當年陸遜勸呂蒙裝病回建業休養,以圖關羽實在是太像了!
不過那時呂蒙回建業是假,輕關羽之心,暗圖荊州是真。
這一次陸遜回吳郡探親是假,不欲東吳面對曹魏壓力是真。
“此話倒也有道理,但終究只是兄長的推測,并無實據,私底下說說還可以,但千萬莫要說與他人聽,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說到對東吳的恨意,關姬自是不落于任何一人,但如今她身為馮永的妻室,卻是要為馮永考慮。
當初勸丞相重新與東吳聯合的是阿郎,若是如今再發出這般言論,被有心人聽了去,只怕于阿郎的名聲有損。
“我知道。”馮永嘆氣,他能得到這個結論,當然不只是剛才所說的那一點推測,還有漢吳重新聯盟后,東吳的種種做法。
第一次北伐時,東吳就是趁著曹魏抽走荊州兵團一部分兵力,這才借機發動石亭之戰。
石亭之戰中東吳的表現,與曹丕剛去世時攻打襄陽和江夏的弱雞表現,完全就是兩個極端,所以馮永這才懷疑東吳這一次根本就是做個樣子。
“東吳以詐立國,若說赤壁之戰,那是因為兩軍對峙,所以各盡詭計,那倒也沒什么好說的。”
“但吳國失信的惡習,卻是由來以久。當初強取荊州三郡不說,在平分荊州后,又趁著關老君侯攻打襄陽時,背盟偷襲。”
“夷陵之戰后,明里表面向曹魏稱臣便罷了,又暗中派人往白帝城向先帝求和,其兩面討好,欲行左右逢源之心,自顯于人前。”
“如今漢吳結盟,丞相送了不少毛布,又承諾紅糖之利,而且取下襄陽,荊州之地就再不用擔心曹魏的威脅,對東吳亦是大有好處。”
“沒想到他們表面答應得好好的,最后卻打成這種爛仗,又怎么不令人惱怒萬分?”
“其君反復無常,其臣亦是反復無常。孫權派呂岱平交州之亂,士徽幾兄弟,得了保全性命的承諾,這才開城投降,沒曾想卻被人砍了腦袋以累軍功。”
“同時還借機逼反交州士民,又以平叛的名義,大肆掠奪各種珍奇,士燮的兩個兄弟士壹和士,無視士徽的下場,輕信承諾,出頭協助呂岱平交州之亂。”
“如今交州事剛了,士家所有族人,全部都被貶為庶民,可憐士家幾代人攢下的基業,竟是一朝覆沒。”
馮永苦笑搖搖頭,只覺得這吳國的吃相實在是惡心。
“呂岱乃是吳國老臣,幾番對士家作出承諾,幾番當眾食言,其反復無常之風,當真是已經深入東吳君臣骨髓。”
交州之事,其實對大漢并沒有多大的影響,可是對張白有影響啊,畢竟他當初是做了保人的。
士家在交州影響力極大,呂岱這么做,根本就是挖了一個深坑,要把張白給埋了下去。
“如今張白在交州的名聲已惡,這交州甘蔗之事,看來再不能依靠他來與交州大族打交道了,如今唯有希望東吳能真正控制交州。”
馮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贊嘆了一聲,“這一步棋,當真是妙啊!這么一來,我們就算是再怎么不滿,也只能有求于他們。”
關姬聽到這里,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自家阿郎對東吳會有這么大的怨氣,“也不知是誰,竟然能把事情計算得這么精密周全。”
“還能有誰?如今東吳能謀算到這等地步的,唯有陸遜一人。”
吃了暗虧的馮土鱉不得不服氣,看來歷史上留名的人物,果然沒一個簡單的。
不能依靠別人,看來就只能是依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