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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0 新舊之爭

  不管曹睿在殿內如何毆打夏侯楙,關中糧食不足已經成為了不可改變的事實。

  更關鍵的是,如今關中,就算是民間,也收不上來糧食了,要不然夏侯楙也不至于自掏腰包去關東買糧。

  兩年時間,已經足夠隴右掏空關中的民間多余存糧。

  畢竟自黃初(曹丕年號)以來,糧食一直都是賤價,如今有人愿意高價買,誰還不是歡天喜地地拋出去?

  善于經營家業的夏侯楙更是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低買高賣,賺了個盆滿缽滿。

  他倒也不是一個完全的蠢材,自然是知道糧食的重要性,所以他雖然倒賣糧食,但實際上還是留存了一批糧食。

  同時還與關東的世家大戶約好,等夏收之后,會買一批糧食來補齊空缺。

  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關中一直平安無事,所以在夏侯楙想來,他最多也就是借用府庫的陳年舊糧兩個月。

  兩個月后,他就可以用新糧補上。

  哪知道偏偏就是這么巧,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蜀虜突然從漢中冒出來了,而且聲勢極為浩大,居然是舉全國之力犯大魏邊境。

  大魏不得不派大軍開進關中,于是關中留存的糧食一下子就供應不上來了。

  夏侯楙感覺就像是被人打到了七寸上,兩眼發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事實上,只要是曹真能在武都截斷蜀虜糧道,或者是張郃能收回隴關,早日打敗蜀虜,他都能想到辦法把這個事情支應過去。

  但如今兩人皆兵敗而歸,眼看著關東、河北還會再有大軍過來,與蜀虜成相持之勢,這糧食的事,終于是遮掩不下去了。

  曹睿聽到夏侯楙把事情原委說清楚,恨不得當場就把他給砍了。

  只是想到他的特殊身份,他只得下令先把夏侯楙關押起來,回到寢宮后,卻仍是肝火旺盛,連砸了好幾個東西。

  “陛下何以如此生氣?”

  忽然一個略帶陰柔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個容貌俊美無比的男子不經內侍稟報,徑自就走了進來,看到曹睿這副模樣,不禁溫聲問道。

  曹睿一看到這個男子,滿面的怒容就消散而去,臉色也變得柔和起來,“原來是阿思啊!”

  進來的這個男子,乃是大司馬曹休之子,曹肇,字長思。

  曹肇如今任散騎常侍,乃是常伴皇帝身邊的隨行人員。

  曹肇本是皇家宗親,他自小就與曹睿認識,在曹睿被曹丕故意冷落,受盡人間冷暖的時候,曹肇是他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待曹睿當上了皇帝,同樣沒有因為自己身份的變化而疏遠了這位好友。

  相反,他甚至經常讓曹肇在宮里過夜,陪他共寢,兩人的關系比起以前來,更加密切。

  所以曹肇才能在這種時候,不經內侍稟報就擅自進來。

  曹肇看到地上的碎片,先是讓內侍進來清掃干凈,然后這才扶著曹睿坐到案幾前,自己在旁邊坐下,輕聲問道,“陛下可是為了隴右之事而心煩?”

  曹睿在曹肇面前,沒有任何戒備,放下了自己的所有偽裝,嘆息一聲,“除此之外,還能有何事?”

  曹肇聞言,寬慰道,“武皇帝英明神武,縱橫四海,仍有赤壁之敗,漢中之失。”

  “陛下才登大寶,在中原不安之際,就能敗孫權這等狡虜,已有武皇帝之遺風。如今大魏已成天下正統,蜀虜不過偏安一隅,一時得志罷了。”

  “如今陛下所面臨的局勢,比起武皇帝當年敗赤壁,失漢中,不過是疥癬之疾比于心腹之病,陛下怎么就能自失方寸,亂了陣腳?”

  曹睿聽了,一直煩亂不已的心情這才稍有緩解,感激地看向曹肇,“若是人人都能像阿思這般知我心意,我又何須如此煩惱?”

  曹肇微微一笑,竟是有幾分柔媚之色,讓曹睿看得有些失神。

  “陛下,如今關東和河北的援軍正不斷進入關中,隴右之地,遲早會收復,何須擔心?再說了,陛下就再怎么心煩,如今也是于事無補,還不如放寬心些,免得心神過于操勞。”

  “說得倒也是。”

  曹睿輕輕地按了按曹肇的手,點了點頭。

  曹肇伸手把曹睿眉頭撫平,這才說道,“陛下憂心國事,緊鎖眉頭,臣看得也是心有不忍,不如我們來戲玩樗蒲,陛下也好放松一下。”

  “哦,那敢情好,只是這蒲戲總得有個賭注才好玩,不知阿思拿什么做賭注呢?”

  曹睿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他打量了一下兩手空空的曹肇,開玩笑似地問道。

  曹肇看了看曹睿身上的衣服,撫掌一笑,“那就以我們兩人的衣物來做賭注如何?”

  “甚好!”

  曹睿眼睛一亮。

  次日早上,曹肇從行宮里出來,尋了一個機會,悄悄地找到了秦朗的住處。

  秦朗看到曹肇,臉色一喜,看看門外無人,連忙關上門,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這才問道,“長思這衣服……”

  曹肇得意一笑,“眼熟吧?”

  秦朗點頭。

  “這是陛下的衣物。昨日我與陛下博戲賭衣物,沒曾想一直輸。剛才從陛下的寢宮里出來的時候,趁著陛下不注意,就穿了這件衣服出來。”

  曹肇大喇喇地說道。

  秦朗一聽,心頭吃驚更甚,只是他也知道,若論起與陛下親密者,莫過于曹肇。

  只怕陛下未必不知道曹肇拿了他的衣物,說不定還是故意為之。

  再想起曹肇方才之言,秦朗心頭一喜,“昨夜里陛下又留長思在行宮過夜了?”

  “不然我何至于如今才出來?”

  “那太好了!”

  秦朗挽著曹肇的手臂,把他帶入屋內,分頭坐下后。

  然后這才悄聲說道,“昨日陛下讓我去汧縣的旨意下來,實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也不知陛下可是別有他意。昨夜里我一直未能安睡,就等著長思的消息呢。”

  曹肇聞言安慰道,“元明無須擔心。昨日我也問了陛下,陛下對你倒是不舍,只是經不起劉放和孫資那兩個老賊的勸說,這才不得已讓你到汧縣領軍。”

  秦朗一聽,頓時咬牙,“我便料到是此二人從中作梗!”

  曹肇臉上亦現出同仇敵愾之色,“此二人歷經三朝,久掌機要,乃是老臣,自是看不慣我們這些新進之臣。”

  “如今一有機會,便暗中使壞。讓你去守汧縣,表面上看起來是說你有才能,實際上卻是把你調離陛下身邊,實是可惡之極!”

  秦朗一聽,臉上現出些許的焦慮之色,“那怎么辦?陛下雖然信任我,但我資歷尚淺,去了汧縣,只怕未必能服眾。”

  “我受了些委屈那是無關緊要,但若是因此壞了陛下大事,那可是死不贖罪。”

  “放心。”曹肇倒是不擔心這一點,只見他胸有成竹地一笑,“元明只是身在局中,關心則亂罷了。如今的汧縣守將王雙,本是我祖叔父(曹仁)部將,與我曹家淵源頗深。”

  “你自小就生活在曹府,自是半個曹家人,他豈會為難于你?到時我再寫一封信給他,再加上你是陛下親信,這汧縣將士誰會不聽命?”

  秦朗點頭,嘆了一口氣,“只怕那劉放和孫資也是想到了這些,所以才這么毫無顧忌地勸說陛下讓我到汧縣去。”

  “怕什么?見招拆招就是。”曹肇的面容本就偏向陰柔,如今臉色陰沉下來,更是多了一股陰氣,“元明你本就有軍略,此去汧縣,正好一展所長。”

  “若是能立下功勞,那是最好不過,到時你掌軍于外,我侍陛下于內,還怕那兩個老賊?”

  他說到這里,心里也是在暗暗盤算著,自己的大人如今已經當上大司馬,乃是大魏第一重臣,劉放孫資二人定然不敢對自己如何,自己就算是立于不敗之地。

  只要假以時日,自己定能取代此二者,成為陛下最信任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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