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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7章 統一思想

  李慕悄悄地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正在大吃大喝的趙云,又看著正在深思的馮永,眼中閃著幽光。

  “若是君侯想要與隴西李家搭上關系,妾倒是可以幫忙。”

  “哦,你不是拒絕給隴西李家賣毛布么?”

  馮永抬著頭,問道。

  “君侯可知,妾這一房,為何極力要在南鄉發展?”

  馮永雖是疑問,但語氣卻是肯定,“為了在漢中再立一脈李氏?”

  李慕先是點頭,然后搖頭,“如今我們六房對于蜀中李氏而言,只能算是旁枝。若是能在南鄉再立一枝,成為南鄉李氏宗房,那是最好不過。”

  “但即便如此,對于隴西李氏來說,廣漢郡李氏大房仍是蜀中宗房,除非南鄉李氏能得到去隴西祭拜的資格。”

  馮永聽到這話,有些疑惑地問道,“為何不叫漢中房?”

  李慕微微一笑,“南鄭也有一支李氏,只不過如今太過式微,若是六房能與南鄭的李家合成一房,才能稱為漢中房。”

  “南鄭也有李氏的分支?”

  馮永心里臥了個槽。

  這是何等的錯綜復雜?

  “南鄭李氏始祖乃是李頡公,其實算是趙郡李氏的一支。而趙郡李氏的始祖,乃是先秦趙國丞相,武安君李牧公。”

  “武安君李牧公,則是隴西李氏始祖李崇公之弟。”

  “南鄭李氏始祖李頡公之子李郃公,乃是后漢的司徒,李郃公之子李固,官至太尉,也算得上是鼎盛一時呢。”

  “只是后來羌胡之亂,波及漢中,南鄭被胡人所破,漢中李氏這才傷了元氣。”

  “最慘的是當年漢中之戰,曹賊遷空漢中之民,漢中幾成白地,南鄭李氏一脈這才式微了下去。”

  “不過這幾年,南鄭李氏得到我們六房的幫助,收攏了一些離散的族人,總算是沒斷了香火。”

  李慕說到這里,放緩了語速,“趙郡李氏與隴西李氏,始祖乃是兩兄弟,同根同源,若是能在漢中重新合二為一,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然后你們就可以借機成為漢中李氏宗房?

  看起來像是借殼上市啊?

  亦或者是交叉持股,優勢互補?

  馮永還沒說話,趙云突然開口道,“老夫已經吃飽了,這眼看天色已晚,今夜我便住你這里,待明日再趕回冀城。”

  李慕看了一眼趙云,垂下頭去,沒有再說話。

  馮永知道老爺子這是覺得自己不合適聽到這種敏感話題,或者無意摻和到這個事里頭。

  當下便點了點頭,暫時停止這個話題,起身找人安排下去。

  待老爺子走后,馮永這才示意李慕坐到自己對面,開口問道,“這么說來,李太公這是想把六房遷到漢中,讓李家六房成為李氏漢中房?”

  李慕端端正正地坐在馮永的對面,點了點頭,“最開始太公是有這個想法。”

  馮永聽了,聽出這話別有含義,“什么意思?”

  “南鄉發展太快了,”李慕看向馮永的目光灼灼發亮,“太公以為,至少要用兩代到三代人的時間,李家六房才有資格被稱為漢中李氏。”

  “可是這幾年來,六房已經開始超過了大房。有很多時候,大房反而不得不求助于我們六房。”

  “故妾覺得,六房與其與趙郡李氏一支的南鄭李氏共處一郡,還不如另起一脈。

  李慕看向馮永的目光越發地熾熱,“妾曾與太公商議過此事,太公也覺得甚是有理。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須得小心謹慎。”

  “但若得隴西李氏的支持,那就好辦多了。所以妾私下里繞過了大房,與隴西李氏有過接觸,倒也有了一些關系。”

  南鄉的發展,已經超過了世家過去幾百年的見識。

  即便不是全新的,但也是非他們在短短的幾年內所認清的。

  李家太公本想靠兩代人的努力,再與南鄭李氏結合,成為漢中郡望。

  沒想到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李家六房的意料。

  靠著李慕的特殊身份,李家六房掌握了龐大的資源,再加上在蜀地原有的基礎,讓他們的野心得到進一步膨脹。

  于是李家六房開始對最初的目標進行了調整。

  他們不但想要脫離蜀中李家宗房的控制,同時還準備放棄與南鄭李氏結合的計劃,打算自己單獨建一個郡望李氏。

  所以李慕繞過了蜀地的宗房,直接與隴西李氏搭上了關系,就是為了這個野望做準備。

  馮永聽明白了李慕的意思,眼睛微微一瞇,“你們既然商議過,那有沒有想過選定何地做根基?”

  既然是想要當郡望,自然是要挑一個沒有李氏堂口的地方。

  “這只是妾與太公私下里商議,還未有定論。”李慕此時對馮永知無不言,“不過此時妾倒是有個想法。”

  說到這里,她定定地看向馮永,“若是可以,妾希望可以定在平襄。”

  “好!”馮永猛地站起來,“如果你們六房當真想把平襄作為根基,我定會全力支持。”

  李慕臉色一喜,站起來對著馮永行了一禮,“妾先行謝過君侯,等妾回到南鄉后,會親自把君侯之意傳給太公。”

  “這有什么好謝的,你們李家,這些年對我的幫助可不算小,我這也是投挑報李。”

  馮永笑臉中帶著深意。

  李慕起身,看到馮永的笑容,臉上蕩起會意的淺笑。

  晚上臨睡前,馮永把趙云讓他跑一趟隴西的來意與關姬說了。

  當然,彈劾李嚴之事,屬于機密,關姬還沒資格知道。

  說起隴西,就不可避免地要說起李家。

  關姬聽到李慕打算勸說李太公把李家六房的根基遷到平襄,當下就有些懷疑,“如今隴右可算不上太平,更何況平襄更是殘破不堪。”

  “這李家六房放著經營好的南鄉不要,怎么想著要遷來這里?”

  馮永泡完了腳,用毛巾抹干了腳,爬到炕上,“也就是個意愿,而且還是李慕一個人的意愿。”

  “此事先不說李太公愿不愿意,就算是愿意,也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完成的事。”

  “更不可能是一下子全部遷過來,最多也就是先遷一部分族人過來探探路。”

  “不過有南鄉的例子在前頭,我估計李家六房不會放棄這個好機會。”

  平襄現在看起來是殘敗,但殘敗同時也代表著地方勢力的空白。

  以李慕的能力,還有李家太公的精明,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更重要的是,這里是隴右,乃是產羊毛的地方,同時也是地廣人稀之地,若是有了自己這個護羌校尉的支持,李家的發展前途可比在南鄉大得多。

  傳統世家的立身之本是土地,但李家六房在南鄉可沒占多少土地,至少相比于蜀地那邊,面積那是相當地少。

  但到了隴右就不一樣了。

  只要得到允許,跑馬占地都無所謂。

  當然,馮永也沒打算讓李家六房走傳統世家的老路子。

  占再多的田地,哪有毛紡工坊來得錢快?

  一個以資本為主的新型世家,它會在客觀上促進織工掌握一定的知識,不然怎么提高生產效率?

  這樣就意味著他們會放松對知識的壟斷和控制,發展到最后,甚至會主動去促進基礎知識的普及。

  興漢會在越巂建立學堂就是最好的例子。

  同時新型世家的壯大,也會讓織工所代表的階級持續擴大。

  更重要的是,資本天生具有貪婪性。

  它會促使越來越多的精英階級把目光投向外面的世界,比如北方,比如西邊等等。

  馮永不一定能看到那一天,但種子埋下去了,它自然而然地就會生根發芽。

  這樣至少也算是為將來避免那一場大災禍做出了努力。

  “平襄的重建,要是有了李家六房的幫忙,那可就省事多了。”

  馮永躺下,悠悠地說道。

  別的不說,即便是李家六房在最開始的時候,只遷一部分人過來,核心族人可能只有那么十幾二十個。

  但他們的旁庶,服侍的奴仆,依附的人口,加起來怎么也會有三五百人。

  歸化歸化,如果連漢人都沒幾個,胡人就是想移風易俗,也不知道跟誰學啊!

  再加上他們帶過來的各種資源以及對平襄的開發,對于馮永來說,那就能省不老少的事了。

  “真要這樣,那李慕可就幫阿郎大忙了。”

  關姬在馮永耳邊說道。

  “這幾年李慕在南鄉,一直都算是幫我大忙。”

  馮永沒有否認這一點,“不過她也沒吃虧啊,這兩年李家六房的勢頭,可是比宗房還要厲害。”

  “李家是李家,李慕是李慕。阿郎說的那是李家沒吃虧,可不是說李慕得了什么好處。”

  關姬悄聲說道,“難道阿郎就沒想著給李慕補償些什么?”

  “補償什么?”馮永不知是裝傻還是真不知道關姬的意思,漫不經心地說道,“以她如今的地位名聲,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只要馮永家不失勢,她就穩如泰山,還想要什么補償?”

  關姬聽了,滿意一笑,“阿郎既然已經有了決斷,那就聽阿郎的。”

  待送走了趙云、張星憶和李慕,馮永抓緊時間寫完冬日作訓計劃,然后又召集了軍中主要將領。

  一是向他們說明自己的作訓計劃,二是安排自己去隴西后平襄的工作。

  “平襄如今有士卒三千人,分三個營隊。一個是陌刀隊,一個是強弩營,還有一個是工程營。”

  “我打算再從平襄里挑兩千人出來,不拘漢胡,組成兩部精騎,這樣的話,明年護羌校尉所屬就有五千人。”

  馮永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兩邊分別坐著張嶷、句扶、關索、劉渾、霍弋等主要將領。

  工程營的工程師文實身份比較特殊,被特許坐到桌邊。

  在這些人的身后,還坐著軍中屯長以上的人員,他們只能旁聽,不能發言。

  從平定越巂開始,馮永就有意識的培養聯合參謀制度,以及有別于這個時代的軍議制度。

  南鄉士卒的文化水平不低,特別是從領百人以上的屯長開始,除了軍事素質以外,還要有較高的文化水平,以及組織能力。

  他們不但要承擔著把上級作戰意圖傳達到下邊每一個人的任務,還要在平時組織軍事訓練,維持底下士卒的士氣等等。

  在戰后,他們還有可能會參與戰后總結,并且把總結好的經驗傳達下去,加強相應的訓練。

  興漢會體系軍隊戰斗力提升之快,非是這個時代的其他軍伍可比。

  “劉渾,你熟知騎軍,我欲讓你統領這兩部精騎,你可有信心?”

  劉渾臉色一喜,猛地站起來,大聲道,“末將定不負將軍所托!”

  “好,霍弋,我命你為劉渾副手。”

  霍弋連忙學著劉渾的樣子站得筆直,“末將遵命。”

  待他們坐下好,馮永這才指了指放在每個人前面的冬日作訓計劃書,“隴右不比蜀中,更何況我們以后很有可能要進入涼州。”

  “冬日里可比蜀中冷多了,我們有必要讓士卒們適應這種嚴寒。所以我打算在冬日里開展一場訓練。你們都看看吧。”

  冬日作訓計劃書做得很詳細,里頭不但列舉了首日訓練的必要性,還詳細地制定出章程,以及需要注意的問題。

  “不久我將要去一趟隴西,我打算帶一千人過去,留守平襄的士卒,不但要注意保護好平襄,還要訓練好新卒。”

  馮永吩咐道,“劉渾,這如何挑選出未來的精騎,以及訓練好他們,你可要好好負責。”

  “末將明白。”

  “句扶、關索,你們兩人陪我一起去隴西。”

  “諾。”

  “平襄諸事,暫由張嶷管上,留守平襄的秘書處會協助你。”

  “諾。”

  掌管圖書之官,稱為秘書監、秘書郎。

  掌秘要文書之官,有秘書令、秘書丞。

  馮永從一開始就有高級秘書阿梅,到了越巂,開始成立秘書處,由魏容所領。

  現在已經劃分一級秘書、二級秘書、乃至三級秘書。

  能進入秘書處的,基本都是南鄉學堂里出來的學生。

  等他們積累夠了經驗,再下放到基層務實,或者是放到軍中歷練。

  至于再往后,他們能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就看個人運氣了。

  運氣好的,說不得就能回到聯合參謀部。

  那個時候,就不是以給人端水倒茶打掃衛生的秘書身份,而是以參與軍議的參謀身份或者將領身份,不可同日而語。

  討論完這個冬日所要做的事情,馮永又立馬召開了一次擴大會議,讓隊率以上都要參與。

  “北伐勝利,大漢得復隴右,大伙都很高興。”

  馮永站在高臺上,看著底下黑壓壓地站著一百多號人。

  護羌校尉軍中的最精華部分都聚集在這里了。

  “大伙都得了賞賜,心里都很高興吧?”

  底下所有人都露出會意的笑容。

  “于是有人就開始懈怠,有人開始放松,甚至有人甚至想回家享福。”

  馮永掃視一眼下邊,臉色一肅,大聲道,“前些日子,被婦人打敗的是誰?”

  所有人都面帶慚色。

  “漢室不興,曹賊不滅,我們如何能放松?”馮永指了指南邊,“南鄉那里,直通關中,你們以為曹賊會放任大伙安享太平嗎?”

  “大漢勢弱,曹賊勢大,即便你們能偷享片刻安寧,但數年后,待曹賊喘過氣來,定然會派大軍過來攻打隴右,到時你們怎么辦?”

  “即便你們退回了南鄉,你們以為曹賊就肯輕易放過大漢嗎?曹賊篡逆,日夜所思者,莫過于覆滅大漢。”

  “故大漢與曹賊乃是天生死敵,不是我們滅了逆賊,就是逆賊吞沒我們。”

  “只待大漢稍顯弱勢,曹賊就會如餓狼一般,進犯大漢,以圖達到其狼子野心的目的。”

  “特別是漢中,乃是大漢與曹賊交界之地,曹賊若要南下,漢中定然是戰亂首起之地,到時你們還能退到哪里去?”

  “曹賊暴虐,所治之地,民苦不堪,又有豪族驅蒼頭黔首如牲畜。”

  “兼之曹賊喜屠戮,若是漢中遭受戰亂,莫說你們自己,就是你們的父母、妻兒,你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將化作烏有!”

  “到時你們將重回那朝不保夕,饑寒交困,賣兒賣女,妻離子散的日子!”

  眾人聽到這個話,身體皆是猛然一震。

  以前的他們,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

  想想現在過的日子,再想想以前過的日子,沒有人愿意再回到過去。

  誰想讓他們回到過去,誰就是他們的生死大敵。

  久違的馮郎君特技:巧言令色,終于重現江湖。

  “所以,我們若是想保有現在的日子,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徹底地打敗曹賊!讓它不再威脅到大漢。”

  “當你們成了興復大漢的功臣,你們的妻兒,子孫,才能長久地享受安寧,不再被賊人所迫。”

  當物質文明上去以后,一定要抓緊提高精神文明建設。

  馬放南山,刀槍入庫,絕對是不行滴!

  即便是有一點苗頭也不行。

  興漢會體系內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本就比這個時代多邁出一小半步,稍有不慎,翻車那就是妥妥的事。

  所以馮永一直很小心這一點。

  “興復大漢,打敗曹賊!”

  一陣高昂的聲浪從帥營方向傳來,讓營寨里的士卒不禁側目以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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