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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9章 暗戰

  趙廣看著關姬冷若冰霜的臉,知道自己肯定是沒有辦法從她這里取得突破了,當下只得灰溜溜地走出門去。

  等在門外的楊千萬看著趙廣的臉色,雖然有些尷尬,但仍是開口問了一句:“二郎,如何?”

  趙廣垂頭喪氣,沒有回答。

  這時,只聽得里頭又響起聲音:“楊魏然,你且進來。”

  兩人一聽到這話,對視一眼,趙廣反應極快,一把抓住楊千萬,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

  最后卻是悵然地嘆了一口氣,話到嘴邊卻是變了:“魏然,阿姊身子需要休養,進去記得好好說話,小心一些。”

  楊千萬點頭,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弟記下了,二郎且放心。”

  “見過大嫂。”

  楊千萬低頭進去,規矩地行了一禮。

  關姬這一次,換了個姿勢,坐得筆直,看向楊千萬。

  “這一次,你算是受了連累。再加上二郎喜歡胡鬧,這些日子你跟著他跑來跑去的,辛苦你了。”

  “大嫂說的哪里話?”楊千萬連忙說道,“說起來,這一次我們確實是疏忽了,這才被曹賊鉆了空子。”

  關姬贊許一聲:“若是二郎有你這般覺悟,我方才也不至于那般斥喝他。此次二郎我是定要讓他回錦城的。”

  “煩請你就再辛苦一些,陪著他回去,這也是你們兄長的意思。”

  楊千萬點頭應下:“是,小弟明白。”

  感覺坐的姿勢對腹中有些擠壓,關姬這才又靠了回去,眼睛微閉:“回去后,經過漢中時,告知李文軒一聲,讓漢中的人都安分一些。”

  “這個話,回到錦城后,也要告訴鄧維哲,讓他們一定要提醒會里的兄弟。”

  趙廣的大人是隴右都督趙云,李遺的大人是南中庲降都督李恢,鄧良的大人是隴右都督的副手鄧芝。

  這幾個,都算得上是大漢最顯赫的權貴子弟。

  同時也是興漢會的領頭人物。

  楊千萬聽到這個話,心頭吃了一驚,抬頭看向關姬,關姬卻是似乎在閉目養神,神色平靜。

  他按捺住心頭的些許不安,回答道:“小弟明白。”

  難道,二郎被去職的背后,沒有那么簡單?

  只是看到關姬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楊千萬只得再行了一禮,退了出來。

  待他們兩人離開,關姬這才長嘆了一口氣,似在自言自語地感慨,又似乎是在與阿梅說話。

  “記得阿郎上次入獄,府上人心惶惶,興漢會人心也不齊。那一次我已經覺得夠麻煩了,沒想到跟現在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阿梅低著頭不說話,默默地幫她揉腿。

  關姬也沒想著她能回答,只是問了一句:“四娘那邊有什么消息沒?”

  “回女君,張小娘子已經過了冀城,快的話明日就能到平襄,慢一點的話,后日也該到了。”

  阿梅回答道。

  關姬點點頭:“四娘能過來,我總是要輕松一些。論起衡量各方,謀畫諸事,她比我強得多。”

  說到這里,關姬臉上露出似笑非笑,似惱非惱的神色。

  “只是可惜啊……”

  至于可惜什么,她卻是沒說出口。

  阿梅頭垂得更低,當作什么也沒聽到。

  關姬轉過去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如今看起來,倒是你最為輕松。”

  趙廣從關姬這里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磨磨蹭蹭地還想著要賴兩天。

  哪知第二日當他看到院子門口出現的人影,當下臉色大變,轉身就要跑。

  來人一聲嬌喝:“趙二郎,見了我敢不過來?”

  趙廣剛轉過去的身子頓時停住了,臉上掛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阿姊,你如何會在這里?”

  黃舞蝶“噔噔噔”地走過去,一把扭住他的耳朵:“你還知道叫我阿姊?不是讓你早點回錦城,怎么跑到平襄來了?”

  “哎呦!阿姊,先放手,有人在呢,哎,哎,疼,疼!”

  趙廣連忙叫喚起來。

  黃舞蝶剛一看到趙廣,眼里就只有他一人。

  此時經他提醒,這才驚覺過來,一看不遠處還有人,有些訕訕地放開手。

  楊千萬比她還尷尬,對著兩人拱了拱手,臉上露出理解的神色,一聲不吭,拔腿就跑了。

  黃舞蝶與趙廣面面相覷,臉上皆是有些不好意思。

  四目相對,黃舞蝶才看清趙廣臉上的傷痕,連忙捧過來仔細地看:“你臉上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那關家石女又打你了?”

  想到這里,她頓時怒氣勃發:“待我去找她算帳!”

  趙廣連忙拉住她說道:“阿姊,不是,不是關阿姊,是大人……”

  黃舞蝶聽到是趙老將軍打的,臉上露出心疼之色,想要說話,卻是不知怎么說,只得半是安慰半是埋怨道:“讓你老是不聽話!”

  趙廣本是想著自己沒臉見黃舞蝶,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隨著楊千萬的離開,院子里的尷尬一去,趙廣反應過來,當下有些手足無措,同時心里又是高興又是有些羞愧。

  “阿姊,你還沒說,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還好意思問!”黃舞蝶女子身漢子心,卻是沒有趙廣那般忸捏,“這開春了,我不得到漢中看看自家的田地?”

  “哪知人還在路上,就聽到隴右這邊的消息。本還想著我到漢中時能遇到你,哪知到了漢中才知道,你一直呆在隴右沒回來。”

  黃舞蝶看到趙廣臉上面帶羞愧,又緩了語氣:“我知你性子,看起來是沒心肺的,但其實是個好強的。”

  “以前還好說,畢竟上頭還有一個親大兄,什么事都輪不到你,你知自家事,沒有什么奢求之心,倒也省事。”

  “哪知這幾年來,你突然就翻了身,走到別人可能一輩子可能都走不到的地步。我心里為你高興,同時也為你擔心。”

  趙廣本來還在羞愧,哪知黃舞蝶不但沒有一絲怪他丟了軍中之職,反是在安慰他,他心里這才放松下來。

  然后發覺黃舞蝶正握住他的手,他的心一下子就怦怦跳了起來。

  他有些結巴地問道:“阿姊擔心什么?”

  黃舞蝶猶然不覺到他的異常,聽到他這么一問,解釋道:“因為你心性不穩,一下子被捧得太高,就怕你承受不住。”

  說著,又指了指他,“就如現在這樣。”

  趙廣這才明白過來,心里又是熨燙又是感激,愧意更甚。

  只是他仍是有些不服氣:“兄長所居之位,不比我高多了?他亦不過比我年長一歲。”

  黃舞蝶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你好強,你倒是敢真與兄長相比了?”

  “兄長這一路走來,哪一次不是深謀而后定?你光看兄長有今日高位,卻可曾想過兄長有多少謀劃?”

  “你經此一事,若是能靜下心來好好反思一番,想必對你以后大有好處。又何必拘泥于一時的得失?”

  “你只聽我一言:只要兄長不倒,自會有你再起來的一天。你就好好聽兄長的話,先回錦城再說。”

  說到“回錦城”時,黃舞蝶臉上微微一紅。

  本她以為,自己這暗示已經夠明顯了,哪知趙廣卻是個不解風情的。

  他總是覺得臉上掛不住:“我不想回錦城……”

  黃舞蝶一聽,心里先是大失所望,然后再看向他這模樣,知他根本沒反應過來。

  當下又是羞又是怒,當下手上一用力,直接就把趙廣擒住:“休得廢話!我問你,你回是不回?”

  趙廣沒想到剛才還溫柔可親的黃家阿姊,會突然一下子翻了臉。

  他被黃舞蝶翻著扭過來,當下疼得大喊:“阿姊,莫要這樣,疼!”

  “你且先回我,跟不跟我回去!”

  “回,回,我跟阿姊回去!”

  趙廣好漢不吃眼前虧,連忙求饒。

  黃舞蝶這才滿意一笑,放開他:“我們回去時,正好去見一見魏叔。”

  趙廣奇道:“這又是為何?”

  兄長與那魏延不相合,他自是要跟著兄長的步伐走。

  “休得啰嗦,只管跟我去就是!”

  黃舞蝶喝道。

  趙廣悻悻地說道:“阿姊怎么說,小弟怎么做就是。”

  就在黃舞蝶和趙廣相見的時候,張星憶亦走入另一個院子。

  她舉目看去,只見關姬正半躺在搖椅上,在院子里曬日頭,連忙上前:“見過阿姊。”

  看到張星憶走進來,關姬連忙招了招手,親熱道:“四娘快過來,今天一天都在等你呢,方才還在念叨著,怎么你還沒到。”

  張星憶小步趨行,走到關姬身邊,目光落到她那微微鼓起的肚子上,眼中閃過莫名之色,臉上卻是堆起笑容:“阿姊可是想我了?”

  關姬拉著她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怎么能不想?你是不知道,這二郎的事一出來,幸好是有你來信提醒。”

  “這才讓我和阿郎知道事情的嚴重,不然若是過于大意,真要被小人所趁,那就悔之晚矣。”

  張星憶看到關姬神色真誠,不似作假,當下眼睛就彎成了一抹月牙:“我與阿姊親如姊妹,這等事情,豈有旁觀之理?”

  “再說了,阿兄現在身上干系甚大,別的不說,光是憑他與皇家的關系,我也須得要看著才是啊。”

  關姬聽到這話,神色不變,拍了拍她手:“這就好。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的心思有多重,沒有人在身邊幫忙,總是覺得沒有底。”

  “如今你來了,我終于能放心了。”說著,她挺了挺肚子,“這懷了身子,總是容易疲倦。”

  然后她就哎喲哎喲地想要起來。

  張星憶臉色僵了一下,連忙小心地扶住關姬。

  “這懷了身子啊,就是容易忘事。”關姬搭著張星憶的手,兩人親密地向里頭走去,“再加上看到你啊,光顧著高興,就忘了你是遠道趕路過來。”

  “想必你定是又累又餓了,正好,我這懷了身子,嘴里老是想吃點東西……”

  張星憶低頭看了看關姬那根本沒多大的肚子,嘴角抽了抽,臉上的笑容有點勉強。

  “確實有點勉強。”

  馮永看著地圖,右手張成掌,砍在洮水上,“羌胡叛軍若是有心逃跑,可以直接順著洮水逃進涼州金城郡。”

  他比劃了一下首陽和狄道的距離,搖了搖頭,“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想要全部圍住他們,實在是太勉強了。”

  “他們未必會去涼州。”公孫徵指著狄道西邊的大夏縣說道,“大夏、枹罕、河關三地,乃是羌胡的聚集之地。”

  “如今枹罕被禿發部所侵,大夏縣受到威脅,他們有一部分只怕是想要回去守住大夏。”

  “所以參謀部的建議是,可以先派出一支奇兵,繞過狄道,守在下游的故關那里。”

  “這么一來,不但可以阻止他們向涼州方向逃走,而且還可以威脅到大夏縣,一舉兩得。”

  馮永聽了,目光落到狄道下注不遠處的故關那里,沉吟道:“確實是個好方法。但故關那里的情況如何?”

  “與大夏縣的情況差不多,也有羌胡的部族呆在那里,不過因為地處狄道通往涼州的要道,以前并非是掌握在羌胡手里。”

  “也就是去年大旱,故關那里才被羌胡所破。所以派出的奇兵,不但要想辦法渡過洮水,而且還要打敗守在那里的羌胡。”

  馮永目光落到劉渾身上,“破虜,平襄的騎軍,乃是由你親手組建,此戰乃是成軍后第一戰,你有把握嗎?”

  劉渾一聽,立馬站出來,抱拳大聲道:“末將敢立軍令狀!”

  如果說,對于步卒的訓練,馮永還勉強可以知道一點,那么對于騎軍,他就是一竅不通。

  即便如此,他也明白,雖然劉渾抽出的各族騎兵,省去了練騎術這一項,但一個冬天下來,能練出個什么來?

  最多也就是能讓他們勉強能聽懂簡單的軍令,不再像以前那樣是一群游兵散勇。

  不過幸好對手也是一群胡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所以馮永倒是不擔心這個。

  “君侯,我們所要擔心的是,西邊的涼州曹賊會如何?萬一他們知道我們西進,只怕會有所動作。”

  公孫徵提醒道。

  “不用擔心。”馮永搖頭,“在此之前,趙老將軍已經帶著人去南安那邊巡視,金城的曹賊必然會全力防守南安方向。”

  前些日子馮永把自己的行動知會了趙云,趙云豈會不把握住機會?

  “所以應該是他們擔心我們會進入涼州才是,若是他們當真敢過來,少說也要萬人,到時候豈不是拱手把榆中讓給趙老將軍?”

  沒了榆中,防備南安方向的橋頭堡就成了大漢進入涼州的橋頭堡,這可比丟失整個隴西嚴重多了。

  隴西丟了,退守河西,以黃河為天險,并不算什么大事,更何況隴西西邊本就是被放棄的地方。

  但榆中丟了,黃河東邊的兩個最重要的兩個強有力的支撐點就丟了一個。

  沒了相互呼應,另一個支點金城被破也是遲早的問題。

  這兩個地方一失,大漢就可以毫無顧忌地選擇渡河地點,進入河西。

  以涼州這點人馬,根本沒辦法處處設防,失守是遲早的事。

  “現在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趁著隴山那邊的曹賊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拿下隴西。”

  馮永一錘定音地說道。

  說實在話,十余萬魏軍駐扎關中,對隴右的壓力也是非常大。

  月氏城的丟失,就足以說明他們不甘心坐視隴右一直落在大漢手里。

  “去把義從軍的那些首領都給我叫進來。”

  馮永沉吟一聲,說道。

  不一會兒,數個披著袍子的羌胡渠帥進入大帳里,對著馮永齊齊的說道:“見過馮郎君。”

  馮永點頭,“此次你們能領族中勇士前來相助,我馮某人非常感謝。”

  “馮郎君,此話就見外了。只要馮郎君有召,我們是恨不得飛奔前來。應當是我們感謝馮郎君讓我們有這等機會效勞才是。”

  “沒錯,但凡馮郎君一句話,我們族中勇士皆會奮勇前來聽令!”

  馮永右手壓了壓,阻止他們說下去,“既然大伙都這么說了,那我也就不矯情了。”

  “劉將軍即將領軍前往故關討逆賊,我欲請你們相助。只要你們能幫劉將軍攻下故關,今年賣給你們的茶葉份額,我會加倍。”

  “而且去年冬日的時候,我已經讓南邊釀了不少的燒刀子,到時候也會優先供給你們。”

  “此戰所俘獲的牛羊馬匹,我會全部折成糧食換過來,同時一個精壯戰俘,可以在我這里換一匹厚毛布。”

  “婦人和小孩則是同等,三人換一匹,你們收獲多少我換多少。”

  此話一出,幾個渠帥皆是眼睛發亮,齊齊地咽了咽口水。

  果然跟著馮郎君出征,好處大大的!

  有人說道:“馮郎君,那戰俘能換茶葉和燒刀子不?”

  馮永點頭,微笑道:“可以,只要你們有戰俘。”

  眾人不禁歡呼起來,大聲道:“馮郎君,我們何時出發?”

  馮永示意劉渾:“你們只聽到劉將軍之令就是。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若是此戰中,因為你們不聽劉將軍之令而致軍情不利,可莫要怪我不講情義。”

  幾人又是鬧哄哄地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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