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羌胡之亂的發源地,西平郡至少占了一半。
因為西平郡的湟水河谷,是產良馬的地方,自然就是放牧的好地方,同時也是胡人最為聚集的地方。
羌人、氐人、小月胡、三雜胡等等,成群成堆地在那里放牧。
后漢朝廷當年,還曾組建湟中義從胡,讓他們幫忙戍守涼州。
最近的一次涼州之亂,就是因為守在令居的湟中義從胡跟著叛亂,這才導致了涼州亂局一發不可收拾。
十年前西平郡麴演叛亂,張掖酒泉皆響應,武威的胡人也跟著叛亂。
敦煌張家的張恭和張就父子,就是在那個時候平亂有功得了封賞。
兩年前,西平再次發生叛亂,然后被郝昭和鹿磐平定。
所以大漢想要重新治理涼州,西平郡的湟水河谷以及隴西枹罕這一大片橫跨大河的區域,是護羌校尉府的重點監控區域。
不過能看出這一點的,肯定不包括劉良。
因為能有這份戰略眼光的,除了個人本身天賦以外,還需要有專業的部門收集各種信息,然后再加以判斷。
護羌校尉府里能有這種眼光的,一個是馮君侯,一個是張小娘子。
張小娘子是靠著天賦,與護羌校尉府有關部門收集來的信息,做出的判斷。
而馮君侯那純粹就是作弊。
靠后世的海量知識和經驗,還有網上的各種轟炸,或者被轟炸。
以鍵盤為武器,以網絡為戰場,行俠仗義,無所不能。
簡稱鍵盤俠。
雖然劉琰沒有什么本事,但至少名義上也算是身居高位。
他能如此,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季漢現在的皇家宗親實在是太少了。
愿意一直支持先帝的皇家宗親那就更少,只有劉琰一人耳。
張星憶從私人感情上來說,不喜歡劉良。
不過從皇家角度上來說,劉良愿意爭氣,她肯定會多提點一番。
西平郡就如同是一個澆了油的干柴堆,一點就著。
而禿發部則是西平郡旁邊最強的胡人部族,不受大漢的控制,即便是沒有馮永的關系,它也會受到重點關注。
這是政治戰略,無關私人感情。
政治莫得感情。
受到張星憶指點的劉良在西平一帶,嘗試推行胡人定居政策,最后能得到什么結果,決定著自己能得到什么功勞。
所以對這個事情自然要上心。
三人一邊喝酒,一邊用匕首割著架上火上的烤肉,很快就醉意朦朧。
禿發匹孤看著劉良打了個酒嗝,與自家兒子勾肩搭背,話也有些說得不利索了。
于是試探著問了一句:“觀劉郎君平日行事,對我族上心甚多,小人甚是感激,卻又心有惶恐,不知可有報答劉郎君之處?”
“報答啊,羊毛就是報答啊!”
劉良一只手搭在禿發闐立肩膀上,一邊大著舌頭說道,“要不牛馬也行,若是有上等的戰馬,那是最好不過!”
“卻不知劉郎君想要多少?禿發部得蒙劉郎君照顧,雖然部族不大,但只要劉郎君開口,自會盡力去辦。”
劉良晃著腦袋,把酒壇塞到禿發匹孤懷里,“禿發君長,你且放心就是。這牛羊馬匹,若是有,那就最好。”
“若是沒有,那也無妨。但這羊毛,你們拿來又無甚用,我買,拿糧食換!”
說著,他又打了個酒嗝,看上去醉意頗濃,嘴上也就有些把不住門。
“你們是不知道,我這官職,在你們看來是權重,手頭有不少的糧食額度,可以決定借給哪個部族。”
“但其實我這也是有任務的……”
禿發匹孤有些聽不明白:“任務?”
什么意思?
“喛,就是每年都要收上去一定數額的羊毛,若是羊毛不足,上等戰馬補齊也行,最不濟的,也要拿牛羊補上。”
劉良揮著手,“如若不然,那可就是失職,是要受罰的。”
“原來還有這等規矩?”
禿發匹孤點頭。
“不然你以為我平日為何會與那些胡人說好話,還給他們接濟糧食?”
劉良又拿過酒壇子,仰脖喝了一口,噴出濃烈的酒氣。
“那馮永啊,是個有本事的,但與我不對付,這個事,我也不瞞你們。”
“所以我現在這個差事,必須得辦好了。辦不好,那馮永可不會對我手下留情。”
現在護羌校尉府對涼州羌胡的治理,分兩種。
一種就是像天水幾郡,想放牧的就劃分草場,想耕種的就開荒分田地,都是為了能統一管理。
過上幾年,等他們習慣定居了,就可以直接齊民編戶,進程很順利。
因為馮郎君的名聲在天水一帶,好使!
只要不讓他們到處流竄,能定居下來,大漢在治理和管理這方面,手段那就多的是。
古人云:有恒產者才有恒心嘛!
第二種就是像隴西枹罕和西平郡,胡人過于集中,又有叛亂的悠久傳統。
再加上因為是新定之地,不能過于苛刻,所以就比天水一帶多出過渡,先想法子安撫他們,以收胡人之心。
禿發匹孤自然不知道護羌校尉府這些謀劃,他聽到劉良的那番話,心頭就是一動。
“劉郎君,你就想要羊毛?”
“不是我想要,是護羌校尉府想要。”
劉良醉熏熏地拍了拍禿發匹孤的肩膀,“只要你們愿意把羊毛賣給我,一切好說。”
“只要你們愿意幫我,西海那邊,就不會有人管你們。”
然而這句話對禿發匹孤毫無用處。
因為無論是漢人還是魏人,都沒有能力派兵到西海。
不過下一句話,卻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到了冬日,你們每年都可以到西平邊境這里過冬。以后大漢在湟水開草場,到時候我還可以想法子,給你們提供冬日里的草料。”
禿發匹孤和禿發闐立父子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劉郎君,此話當真?”
“我騙你們做甚?”劉良喝高了,干脆放開了說,“不然你們以為我來這里做什么?”
“我是誰?我是皇家宗親知道嗎?要不是被逼得無奈,我來這里喝西北風,圖個什么……”
“那個馮永,他不是個好……呼……呼……”
劉良說著說著,直接呼呼大睡了過去。
夜已經深了,禿發匹孤吩咐族里的女人把劉良扶去休息,又讓人通知了劉良帶過來的隨從,說今晚就安歇在大帳里。
父子二人繼續坐回火塘邊。
“大人,你覺得如何?”
禿發闐立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至少我們以后冬日里不用發愁了。”
禿發匹孤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