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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3章 不務正業

  趙廣在出戰前,被關姬加了一手狂熱祝福,滿腦子都是“吾能與大人之長坂坡同”的念頭。

  所以當他沖到曹賊帥營時,看到那一桿大旗,心里就牢牢地記住了那旗的模樣。

  心里還一直想著那桿旗立在原來的位置不動,等著他前去取下來。

  哪知如今這旗的位置自動挪到他的面前,下頭沒了曹賊的帥營,環境變了個樣,他居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只是覺得這旗甚是眼熟。

  “將軍,那不就是曹賊的帥旗么?”

  倒是身邊的將士有人提醒了一句。

  趙廣一聽,這才猛然醒悟過來,兩眼頓時放光,一拍大腿:“這不正是吾之長坂坡?!”

  一念至此,別說是拍到鐵甲上的手疼不疼,就連渾身疲憊都頓時不翼而飛,當下直接縱馬而出,大聲叫道:“曹真休走!”

  親衛看到趙廣提槍縱馬上去,臉色大變:“將軍小心!”

  一邊連忙跟著沖出去,想要把趙廣護衛起來。

  哪知底下的將士看到將軍和親衛沖到前頭去了,還道是將軍帶頭沖鋒,當下紛紛鼓起余力,呼喝座騎,緊跟著將軍沖過去。

  對面的魏兵看到這鬼神一樣的漢軍鐵甲騎軍,本來就已經是面色如土。

  如今看到對方一言不合,直接就開始向自己這方沖過來,不少人頓時魂飛魄散。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鬼騎來了!”

  更是讓人想起漢軍鐵甲騎軍那惡夢般的洪流沖擊。

  當下就有人手里拿不住兵器,“當啷”一聲掉地上,掉頭就跑。

  有人帶了頭,剩下的人誰愿意用血肉之軀去擋這股赤色洪流?

  當下手腳并用地四散逃開。

  曹真額頭這才剛剛冒出汗珠,想著自己應當怎么辦,底下的將士就已經為他指明了道路。

  看到這情景,他深知自己這邊已經算是兵敗如山倒,將士戰意全無,膽氣盡失。

  當下只得無奈下令:“退,退到對岸!”

  秦朗一聽,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下令尚能聽令的自己所部,護送著曹真急惶惶地向后退去。

  趙廣眼中只有那桿大旗,只管催動戰馬,向著那大旗追去。

  曹真這一下令撤退,魏軍更是一窩蜂潰逃。

  在這種潰逃下,管著軍中大旗的掌旗官最是倒霉,被漢軍鐵甲騎軍追著跑,本就已經是吃力。

  再被自家潰軍倒沖,哪里還護得住帥旗?

  最讓人恐慌的是,漢軍也不去管其他的潰兵,眼里似乎只有這桿大旗,只管緊緊地咬住不放。

  在這種混亂下,帥旗東倒西歪了一陣,最后竟是直接倒伏了下去。

  趙廣追至水邊,只看到那面大旗倒在地上,四周還有不少的軍中鼓吹等物,唯獨少了曹真的影子。

  他抬頭向前看去,只見魏兵正爭先恐后地涉水,有不少人早已渡到了對面,哪里看得清誰是曹真?

  雖然十月正處于枯水期,水不算深,但趙廣人馬皆著鐵甲,沉重無比,他真要敢入水,只怕當不成鬼騎,要去當水鬼了。

  真要抓住曹真,還要這勞什子大旗做甚?

  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不世之功就這么飛走了,趙廣心頭如同被挖了一塊肉,心痛無比。

  氣得他扯著嗓門大喝:“曹真何在?”

  才剛剛渡到對岸的曹真聽到身后有人喚自己的名字,當下轉過頭去,只見他先前所見的鬼面具漢將,正手提銀槍,在岸邊來回徘徊。

  看到漢將這模樣,知其不會追過來,這才心下稍定。

  只是想起在帥營時初見那漢將領軍沖鋒時的勇猛,更有那驚艷一箭,曹真終是忍不住地問道:“此人究竟是誰?”

  當下就有底下的將士連忙大聲傳話:“敢問對岸將軍是何人?”

  趙廣聽到對岸居然有人問話,當下就立馬想起自家大人在長坂坡時的威風。

  特別是那句讓曹賊銘記在心的赫赫之言:吾乃常山趙子龍是也!

  不知讓人有多神往!

  沒想到如今自己竟也有這等機會,于是他得意洋洋一字一頓地喊道:“聽好啦,吾乃常——山——趙……”

  曹真才聽到這話,臉色又是一變,然后又暗松了一口氣,環顧左右而言:“原來是當陽長坂英雄……”

  就連武皇DìDū在漢水時都驚呼當陽長坂英雄尚在,自己敗在此等英雄手下,當真是不怨。

  哪知他的話還沒說完,那漢將終于把自己的名號喊了出去:“廣是也!”

  曹真才稍稍有些正常的臉色登時就成了豬肝色。

  “趙廣?沒聽說過!不過此人自稱亦是常山人,莫不成與那常山趙子龍有什么關系?”

  于是底下的將士又再喊:“敢問趙將軍與那常山趙子龍是何關系?”

  這一問當真是問到了趙廣心里癢處,只見他哈哈一笑:“乃是吾之家父是也!”

  “原來是英雄之后!”

  曹真嘆息道。

  想起那蜀虜,有詭計百出的馮賊,又有這等勇猛的英雄之后,當真是人才輩出。

  而大魏呢?

  夏侯霸被生俘,郭淮如今生死不明,至于眼前的秦朗……

  換作平日里,這秦朗可能還算是出眾。

  可是一與那馮文和比起來……唉!

  曹真在這邊心緒紛亂,對面的趙廣眼看著是沒辦法擒到此人了,心頭又是不甘又是氣悶。

  想起當年自家兄長在街亭讓張郃跑了,跳腳大罵張郃是爬山將軍。

  如今他終于體會到自家兄長的心情了。

  趙廣本就是受馮永的影響極深,當下也有樣學樣:我抓不得你,難道還罵不得?

  于是他又開口叫道:

  “曹真,汝枉為大司馬,領軍十萬,不敵我家兄長兩萬,羞也不羞?”

  “昔張郃被我家兄長打得爬山而逃,被吾家兄長呼之爬山將軍,今日汝渡河而逃,吾看倒也可以稱為渡河司馬。”

  “莫不成爾等曹賊,皆是爬山渡河之輩?”

  曹真本還感嘆趙廣不愧是英雄之后,哪知趙二哈在某位巧言令色的熏陶下,居然直接給他安上了一個渡河司馬的稱號。

  曹真聽了對岸的罵聲,當即是又氣又急。

  偏偏自己身為大魏的大司馬,居然敗于小兒之手,竟是無法反駁對方之語。

  曹真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涌,喉嚨一甜,“撲”地一聲,猛地吐出一口血。

  “大司馬,大司馬!”

  旁邊的秦朗看到曹真身子倒了下去,連忙上前扶住他。

  “退兵……退兵,退回汧縣!”

  曹真強撐著自己說完這句話,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對岸的趙廣跳腳罵了一陣,卻再也見不到對方回話,反而是繼續向后退去。

  他還道是曹真臉皮太厚,無視了自己。

  當下只覺得甚是無趣,便卷了那帥旗,又讓那些能跟上來的將士收拾好鼓吹等物,只待戰后,就去領功。

  這一番折騰下來,再回頭去尋那些跟不上來的將士。

  最后一清點,發現原本還剩下的千余匹戰馬,大多都已經是口吐白沫,眼看著是用不成了。

  再加上將士實在是太累,趙廣只得尋了一高處據守,以圖后計。

  反正自己親自把曹真追過了對岸,想來兄長和阿姊那邊定然是大勝,倒也不用擔心。

  倒是前方不斷有成批成批的魏軍向后潰逃而來,但看到那塊高處有赤色衣甲的漢軍,便遠遠地繞開。

  渾然不知那支漢軍力氣早盡,不過是躺在那里休息而已。

  趙廣即便有心,也是無力,只能看著他們繞路逃走。

  不過魏軍更有甚者,還道是漢軍已經是截斷了自己的退路,直接就棄械而降,倒是讓趙廣躺著也俘獲了一批魏兵。

  只不過趙廣沒有注意到的是,這些從前方潰敗下來的魏兵,有一支在渡水之后,居然有次序地收攏潰兵。

  這支魏兵,正是由郭淮所領。

  他被曹真派到前軍當先鋒,哪知先鋒還沒當成,就被趙廣的甲騎沖破了。

  然后漢軍又是胡騎,又是游騎地連續沖擊,最后連漢軍步卒都再次從營寨沖殺出來。

  郭淮見勢實不可為,只得領著殘兵退了下來。

  這一退之下,才發現曹真的大旗已經向后移了。

  他連忙率軍追隨,追著追著,最后連帥旗都不見了。

  倒是見有一支漢軍堵在那里。

  郭淮不知道曹真的消息,當下只得領兵渡水,一邊悄悄地收攏殘兵,一邊派人四處打探曹真的消息。

  最后終于遇到了秦朗派出來傳遞消息的士卒,這才知道曹真的確切消息。

  郭淮不敢怠慢,連忙率軍前往。

  郭淮與秦朗會師后,得知曹真仍是昏迷不醒,原本還道曹真已經陣亡的他不禁又悲又喜。

  兩人商量之后,決定由秦朗先帶著曹真回汧縣,郭淮帶著大司馬的兵符前去領蕭關前的剩余魏軍撤退。

  馮永與關姬自然不知道魏軍渡水之后的事情,即便是他們知道了,只怕也只能和趙廣一樣:有心無力。

  因為魏軍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的前軍本就已經變得混亂,再加上曹真大旗的消失,瓦解了魏軍最后一點抵抗力量。

  漢軍騎軍步卒盡出,全線掩殺。

  一直追到曹真逃過的那條河流,最后這才停了下來。

  魏軍拋棄在河里的尸體、衣甲等物,幾乎把河水堵塞。

  河水的這一邊,仍有大量的潰兵需要收拾。

  “贏了?”

  看著自家婆娘不斷飛快地下令,隨著一道道軍令發布出去,校尉府的將士們不斷地從營寨沖出去,向四面散布。

  最后甚至至連工程營里稍有戰力的人都被派了出去,營寨里只剩下女親衛,關姬手頭實在是無兵可派,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

  從未見過數萬人如同山崩般潰逃的馮君侯,直到此時,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直直地看前方將士在追逐著逃亡的魏軍,突然問了一句:“我們真贏了?細君,你掐我一把試試?”

  關姬轉過頭來,方才指揮若定,頗具大將之風的她,此時眉眼和臉上盡是喜悅之色:

  “阿郎……”

  “呃,算了,不用掐了。我自己來。”

  馮君侯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感覺挺疼的,神情愣愣了好一會,這才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曹真老兒,不過如此而已!”

  看到自家阿郎這般失態,關姬亦是忍不住地失笑。

  倒是馮君侯,看到女武神綻開了笑容,如同美玉瑩光,當下心頭就是一動。

  看看四處皆是貼身女親衛,再看到一身戎裝的關姬,馮君侯心情激蕩之下,心思也跟著蕩漾起來。

  悄悄地拉住關姬的手:“細作,此戰多虧有你,我馮永此生遇到你,當真是三生有幸。”

  關姬眼波流轉:“阿郎,是多虧有你!沒有你,就沒有校尉府這等天下無雙的將士,妾也不會有機會指揮此等大戰……”

  “嗯,我們是彼此相遇,彼此有幸。”

  馮君侯說著說著,手上就悄悄地撫摸了好幾回關姬的手。

  都說摸著老婆的手,就像是左手摸右手,為什么我對細君的手就摸不膩呢?奇怪,真奇怪!

  馮君侯心里猜想著:這十有仈Jiǔ是因為沙場殺氣太重,火氣太大……

  后世皆說什么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在外,嗯嗯,在內,哦哦……乃是極品。

  咱家這婆娘,既能上陣,又能上榻,寒若清秋,柔似秋水,那又算什么?

  正當馮君侯美滋滋想著,心猿意馬的時候,只聽得突然有人大聲呼喊:

  “萬勝!萬勝!”

  也不知從哪里傳來了歡呼聲,然后傳染了周圍的人,漸漸的,整個戰場都跟著叫起來。

  聲浪一聲高過一聲,直沖云霄。

  將士們的歡呼聲把關姬驚醒了,她把自己的手從馮君侯魔爪里抽出來,白了他一眼。

  “不好好抓賊人,喊什么呢?”好不容易感受著戰場熱戀氣氛的馮君侯有點不太樂意了,“當真是不務正業!”

  不務正業?

  關姬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瞪了這個男人一眼。

  “這應當是將士們發現了什么,莫不成……”

  想起一個可能,關姬眼睛一亮,呼吸都急促起來:“莫不成二郎當真是抓到曹真了?”

  “曹真?”

  這一回,連馮君侯都被嚇了一大跳:自家這個婆娘還真敢想!

  當然,最后表明,關姬果然還是想得太美。

  曹真沒有,不過偽帝曹睿賜給曹真的鼓吹等物倒是一大堆。

  當中最醒目的,莫過于被趙廣用來卷著鼓吹的曹真帥旗。

  是夜,馮君侯下令,殺馬宰羊,犒勞全軍。

  全軍歡呼如雷,大呼萬勝,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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