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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6章 大魏忠臣

  呼!」

  「砰!」

  一塊石頭越過丹水,堪堪落到岸邊的濕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除了砸起一些泥水,連個蝦米都沒有砸中。

  關城上的魏軍,有人伸著脖子探出城外,看看石頭的落處,然后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從守軍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早就習慣了。

  這兩天,漢軍開始往這邊扔石頭。

  最開始的時候還曾引起守軍一陣騷動。

  后來發現這些石頭,基本都是零零散散,而且準頭極差。

  兩天下來,除了偶有兩三塊砸中城墻。

  剩下的,基本都是,落到丹水岸邊,連墻根都沒碰上。

  看來漢軍的霹靂車,不但準頭差,而且威力也沒有傳說中那么神。

  什么如雷霆降世,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陷……

  如今看來,可能也就「聲震天地」靠譜一些。

  隔了一條丹水,連丹水咆孝都不能掩其巨聲。

  若是沒有什么準備,自然能嚇得住人。

  但現在大魏有了準備,自然不會輕易被唬住。

  「猜猜今天賊子會扔幾塊石頭?」

  有人看了看對岸,嘻皮笑臉地問道。

  「我賭十塊,不能再多了。」

  有人接住話題,語氣盡是輕松寫意。

  最初的時候,聽聞馮賊親自領到來,關城不少人皆是人心惶惶。

  直到毌刺史帶著援軍到來,這才讓人心勉強安定下來。

  只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對岸的賊子來了快一個月了,光是駐在對岸,連個象征性的渡水都沒有過。

  若非馮賊的帥旗一直杵在對岸,說不定草橋關的魏軍,還有人想要反攻試探一番。

  城頭的負責觀察對岸情況的魏兵正在說笑,忽然有人的眼角余光發現有人正向這邊走來。

  下意識地轉過頭一看,竟是毌刺史巡視城頭,嚇得他連忙提醒其他幾人噤聲。

  與底下心情放松的魏兵不同,毌丘儉面容很是嚴肅。

  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底,藏著一絲焦慮和隱憂。

  他站在城頭上,看著對岸,開口問道:

  「今日對面有什么動靜沒有?」

  「稟將軍,和昨日一樣,不過是扔幾塊石頭而已。」

  正說話間,但見空中又飛來一塊石頭。

  「轟」!

  擦著關城的邊墻而過。

  毌丘儉看向石塊墜落的方向,默然不語。

  看到將軍這個模樣,底下的人很有眼色:

  「將軍無須擔心,這兩日來,賊軍不過是想嚇嚇我們罷了。」

  「這些石塊,多是落在岸邊,這兩天能到城下的攏共不過三四塊。」

  「像方才那塊,已經是最遠的一塊了。依末將看,若非是丹水退去一些,他們怕是連岸邊都扔……」

  話未說完,又有一塊飛過來。

  「砰!」

  這一次,是落在城墻上。

  連毌丘儉都感覺到了腳下的微微震動。

  正要說「他們怕是連岸邊都扔不到」的末將,如同被掐住了喉嚨。

  眾人沉默了好一會,那位末將這才干笑道:

  「今日賊軍的運氣倒是好,居然能扔得兩塊到城……」

  話未說完,又是「砰」地一聲。

  又有一塊砸到城墻上。

  毌丘儉下意識地看了看那位末將,目光的重點是在那張嘴巴上。

  末將早就提前一步閉嘴了,而且是閉得緊緊的。

  果然,屏息等了好一會,下一塊石頭是砸在了退水后的岸邊濕地上。

  有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毌丘儉終于再次開口了:

  「不要因為賊軍沒有大動靜就輕視對岸,馮賊出山以來,但凡輕視他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

  而且,就算是沒有輕視他的,也一樣落敗。

  這句話,是毌丘儉在心里警醒自己。

  底下的小兵可以不懂事,可以沒有蒙昧,也可以自我蒙蔽。

  但身為主將,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相反,隨著漢軍在對岸安靜的越久,他的心里就越是擔心。

  傳說馮賊用兵狡詐無常,要么不動,一動就是讓人猝不及防。

  更別說自己的后方,還有一個同樣威名赫赫的陸遜,親自領兵浮于漢水之上,阻斷了樊城與襄陽的聯系。

  別看現在毌丘儉表面上沉靜無比,那是因為身為主將,必須要有的態度。

  但在前些日子,在得到陸遜與襄陽的消息之后。

  原本以為自己早有所料的毌丘儉,這才發現,自己還是把馮永和陸遜,想像得太簡單了。

  馮賊按兵不動,陸遜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兵圍襄陽。

  陸遜這一招又狠又絕,利用吳寇水軍的優勢,把襄陽變成了漢水之南的孤城。

  也不知柤中能不能擋住吳寇從南邊的進攻。

  若是柤中的守軍,守不住蠻水,最后也被迫退回襄陽,那襄陽就真是一點回旋余地也沒有了。

  毌丘儉站在城頭,看著對岸,背對著眾人,眼中的憂慮竟是再也掩藏不住。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身后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同時還有人急呼:

  「將軍!」

  毌丘儉轉過身去,看向來人,待他的目光落到對方手里的公文上時,眼珠子勐地一縮。

  也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突然就往下一沉。

  來人到來毌丘儉面前,遞上公文,刻意壓低了聲音:

  「將軍,宛城急信!」

  毌丘儉接過來,目光在公文停了幾息時間,并沒有當場拆開,只是點了點頭。

  他的臉上,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依舊沉靜,慢條斯理地把公文收起來。

  然后又帶著人在城頭巡視了片刻,這才離開。

  待回到城內的帥府,他突然快走幾步,連踢翻了門檻都不知道。

  一邊走著,一邊從把公文拿了出來,忙不迭挑開封泥,不等坐下,就展開看了起來。

  還沒等看完,毌丘儉臉色就大變,扶著桉幾坐下。

  左右看到,連忙上前關心地問道:

  「將軍?」

  毌丘儉閉上眼,把公文遞了過去,艱澀地吐出一句話:

  「襄陽外圍已經被陸遜破了。」

  樊城與襄陽只有一水之隔,就算是陸遜圍住了襄陽,就算是樊城只能光看著,但好歹也能看著。

  至少連看帶猜,也能隨時知道襄陽的大概處境。

  襄陽是以水軍的水寨為外圍,再加上襄陽墻高池深,可為依托。

  按理說,吳軍想要攻破水寨,也不件容易的事,至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只是讓魏軍沒有想到的是,吳軍竟是在圍城之初,就立刻挑選出精銳,在夜里突然襲擊水寨。

  讓襄陽城內外皆是措手不及。

  城內的守軍和一水之隔的樊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襄陽城外的水寨火光沖天,震天的喊殺聲整整響了一夜。

  樊城的守軍是過不去,城內的守軍是不敢在夜里開城門支援。

  等到天亮時,水寨雖未全部易手,但大勢已去,就算是城內的守軍出城,也無力回天了。

  毌丘儉久鎮荊州,自然對襄陽的地形了然于胸。

  百余丈寬的護城河,再加上又是與漢水相連,吳軍自然沒有能力填塞。

  但襄陽城失去了水寨之后,襄陽城寬大的護城河,就成了吳國水軍的天下。

  可能唯一讓吳寇水軍忌憚的是,一旦越過護城河的中線,靠近城下,城頭守軍可以直接用箭羽壓制。

  但這最多不過是聊以自我安慰。

  襄陽城三面環水,南面靠山的巨大地理優勢,其實絕大多數時候是針對來自北方威脅來說的。

  在面對自南而來的吳寇強大水軍時,三面環水反而成了敵人的助力。

  而唯一可以防備南邊的城南群山,在漢水被吳寇阻隔之后,已經發揮不出它應有的作用。

  毌丘儉已經可以想像到襄陽城此時的困境,面色難看之極。

  「使君,我們怎么辦?要不要回師救襄陽?」

  左右看完,皆是大驚,連忙問道。

  「不成!」毌丘儉聞言,斷然搖頭,「說不得對岸的馮永,此時等的就是這一刻。」

  「那我們怎么辦?」

  毌丘儉長嘆一聲,面有苦澀之意:

  「唯今之計,只有向許昌求援……」

  說實在的,自從二十年前,他成為曹叡的文學掾以來,一直都算得上是順風順水。

  畢竟年少得志,未免就存了幾分傲氣。

  就算是這幾年大魏的勢力,在荊州南邊不斷收縮,他亦認為這是大勢所迫,非他本人之過。

  對上馮永,他自認為已經算是非常重視了,不但親自率軍過來,而且還不斷告戒部下,不得掉以輕心。

  沒曾想此時看來,還是過于托大了,低估馮永與陸遜二人。

  馮永與陸遜的聯手,才剛剛露出威力,就已經讓毌丘儉感到了深深的挫折。

  左右想起毌刺史領兵過來前,曾說過的話,忍不住地提醒道:

  「可是使君說過,許昌那邊……」

  毌丘儉搖頭,打斷了左右的話:

  「此一時彼一時,既然我在此處脫不開身,那么至少也應該讓大將軍再另派他人前去樊城,主持南邊之事。」

  「好了,不要再多說了,拿筆墨來。」

  就在毌丘儉的求援信才剛剛送出去的時候,襄陽被圍的消息,已經在許昌的朝堂上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大將軍曹爽,拿著宛城送過來的急報,肥胖的身子微微發抖,臉色發青,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嚇的:

  「毌仲恭前些天,不是才送了戰報過來,說荊州無憂嗎?!怎么現在襄陽就被吳寇圍了?」

  「到底是誰在謊報軍情,到底是誰!」

  大將軍的咆孝,在朝堂上回蕩。

  坐在龍椅上的魏帝曹芳,看著大將軍神經質般的叫喚,稚嫩的臉蛋露出有些害怕的神色。

  只是曹爽這幾年以來,獨專權勢,行以驕奢,變易朝典,政令數改。

  又Yin先帝所遺才人,遣太后別居。

  威信未立,然人心卻已漸失。

  除了年幼的天子不知事,見大將軍發怒,心生懼意之外。

  剩下的坐在下面的諸臣,絕大部分皆是垂首不語,充耳不聞。

  堂堂大魏大將軍,頗有些狂怒無能的意味。

  就連平日里跳得最歡的臺中三狗,此時也是提不出一個好建議來。

  沒辦法,論起爭權奪利,賣官鬻爵,他們是一把好手。

  但真要論起軍陣之事,曹爽也好,三狗也罷,哪一個真正領過兵?

  最終還是名義上掌全國兵馬的太尉滿寵站了出來:

  「大將軍,前線戰事,瞬息萬變,今日無憂,未必明日就無事。」

  「更別說按荊州戰報,此次乃是馮永與陸遜聯手來犯,南北夾擊,此二者,皆乃賊軍最善用兵者。」

  「毌仲恭雖有名聲,然則希于戰事,經驗不足,如何能同時擋住此二賊的進犯?」

  「今荊州事急,朝廷當立刻設法救之,而非是在此時追究前方將士之罪。」

  滿寵已經八十有余,自從被曹爽從淮南調回來,給王凌讓道以后,已經漸漸變得老態龍鐘。

  如此年高,又位居三公之位,即便是曹爽,也要在表面上表現出尊敬之意。

  曹爽聽到滿寵的話,大概也覺得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態,他緩了緩情緒:

  「太尉所言甚是有理,只是如今,這援軍當從何處調之?」

  淮南戰事方了,倒也不是不能調動,但是不會太多。

  畢竟以吳寇在荊州的舉動,誰也不知道孫權會不會突然再次襲擊淮南。

  而且從淮南調兵過去,路途遙遠,時間太久,誰也不敢保證能不能來得及。

  馮永和陸遜的聯手啊,誰敢小視?

  「寵以為,可讓許昌中軍前往。」

  曹爽一聽,臉色就是變得難看起來。

  禁軍確實是最合適的,同時作為戰略機動,禁軍確實也是擔負著對邊軍支援的任務。

  但曹爽現在根本不敢把自己手里的禁軍調離許昌。

  事實上,若非今年戰事再起,他已經打算建議天子東巡,前往大魏五都之一的帝鄉譙縣「暫住」。

  能離洛陽多遠就有多遠。

  這也是為什么荊州一出事,曹爽就如此氣急敗壞的原因。

  因為荊州戰事失利,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南陽可是許昌東南面的屏障啊!

  若是沒了南陽,再加上西北面的洛陽,那么許昌可就要面臨最惡劣的情況。

  到了那個時候再東巡,此與先帝離開洛陽時何異?

  「大將軍,這一次西賊與吳寇聯手,一起進犯我大魏,吳寇犯淮南荊州,西賊犯河內武關。」

  「此正值大魏危急存亡之時,太傅已經從洛陽派人過來,欲與大將軍商量破賊大計。」

  此話一出,整個朝堂立刻變得騷動起來。

  曹爽同樣是有些不可置信:

  「司馬……太傅派了人過來?」

  「正是。」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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