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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4章 攻取上黨

  能在夜里挑選出來,用作襲城的魏軍,無一不是精銳。

  不但人數是數倍于漢軍,而且又是有備對無備,且還有熟悉關內情況的內應帶隊。

  前來查看情況的漢軍,才發覺到城門有異,就被從郡兵后面沖過來的魏軍亂刀砍死。

  不過相比于營地里的漢軍,他們還算是幸運,畢竟能死得明白。

  營地里的漢軍,不少人喝了酒,雖然不算多,但正好助其入眠。

  當營地值守的崗哨看到營外有人舉著火把亂晃,壓根還沒有想到魏軍已經入城。

  “什么人?”

  “快,快去通知所有人,城外似有敵軍,想要在夜里攻城!”

  雖然舉著火把,但離得有些遠,僅能看到外頭那些人是穿著郡兵的衣服。

  聽到外頭的亂糟糟的話語,崗哨心頭一緊,不過仍能牢記自己的職責:

  “領頭的是誰?”

  “是我!”

  郭循站了出來,對著營地喊道,“快打開營門,讓所有人都起來!”

  “原來是郭參軍。”

  看到郭循,崗哨隊率這才松了一口氣,讓人把營門打開,同時又問道:

  “城外有賊子,郭參軍怎么會在這里……”

  話說到一半,隊率立刻就反應過來,郭參軍在這里,怎么讓人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蓬!”

  從郡兵里射出一支箭失,接著響起一個罵聲:

  “屁話真多!”

  箭失又快又狠,再加上距離極近。

  “唰!”

  大半直沒入隊率的脖子。

  “呃……”

  隊率雙手地捂住自己的喉嚨。

  他嗬嗬幾聲,不可置信地看向營外的人群。

  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朝夕相對的同袍,會突然對自己下如此毒手。

  與此同時,“殺!”營外的人在營門剛打開一半的時候,就已經迫不及待地亮出了兵器。

  同時把外面的郡兵衣服一扯,露出了里面閃亮的衣甲。

  “魏賊!”

  有反應快的崗哨剛驚叫一聲,幾支箭失就已經同時穿透了他的身子。

  魏軍中有人咂了咂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重弩,嘖嘖有聲:

  “這弩果然厲害!”

  “聽說還是從西賊那邊傳過來的。”

  旁邊的人一邊把弩倒置在地,同時用腳踏住弩頂的環,臂力配合腰力,給弩重新上弦,一邊說道:

  “誰能想到,這西賊竟還有此等利器。”

  上好弦后,他舉起弩,目光灼灼地看向漢軍的營地內,重新尋找有價值的目標。

  尖銳的竹哨聲終于在漢軍營地里響起。

  藏在暗處的暗哨及時發出了警報。

  這個警報,同時也讓暗哨暴露了自己。

  “那里!”

  漢軍暗哨知道從藏身處跑向遠處,同時再次用盡全力,吹響了第二次警報。

  “蓬!”

  躲過了第一支,第二支……

  但地形的阻礙和魏軍的攔截,沒有辦躲過四支第五支。

  暗哨終于被身后強勁的箭失追上。

  可惜的是,暗哨用性命換來的富貴警報,不過是徒勞無功,已經沒有辦法扭轉關城內的戰局。

  不少從半夜的睡夢中驚醒過來的漢軍,腦袋仍是有些迷湖,酒意沒有完全散去,讓他們的反應比往常更加遲鈍。

  “出了什么事?”

  “賊子,死來!”

  刀光閃過,血線在明滅不定的夜色中飆到半空,然后變成血霧。

  也有人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而起:

  “你們是何人!”

  有人獰笑:“大魏王師,前來滅賊!”

  “魏賊?!”

  “你才是賊子!”

  營地內一陣兵慌馬亂,慘呼聲不止。

  偶爾某處有兵刃交擊與呼喝聲響起,但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

  一個多時辰過后,關城的混亂開始漸漸平息。

  幸存下來的漢軍皆被押送到校場,狼狽不堪、衣甲不整的漢軍校尉,看到站在魏軍那里的郭循,猶是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

  “郭參軍?!是你?為什么?”

  郭循聞言,臉上忍不住露出地譏誚之色。

  還沒等他回答,原本被迫垂著彎腰的漢軍校尉,勐地站直了身子,情緒極為激動:

  “郭參軍,魏將軍待你不薄,如此信重于你,你……”

  他的話未說完,就被后面的魏軍撲上來,把他死死按住。

  漢軍校尉不斷地掙扎著,拼著全身的力氣,把自己的臉從地上仰起來,死死地盯著郭循: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郭循呵呵一笑,然后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來,直到笑得站立不穩,彎腰蹲到漢軍校尉面前。

  他一邊笑著,一邊抹著眼淚:

  “什么叫待我不薄?我郭循,本就是大魏國戚,不惜委身甘為細作,你道是為什么了什么?”

  能聽到這個話的漢軍降卒,皆是不顧魏軍的呵斥,抬頭看過來。

  漢軍校尉已經是目光呆滯,不顧張著的嘴,吸進了不少塵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這可是魏將軍親自舉薦的都督府參軍啊!

  聽說魏將軍初任都督府時,此人還給魏將軍助益良多……

  看著這些漢軍降卒呆若木雞、迷茫無比的目光和神色,信念在一瞬間崩塌的模樣,郭循仿佛非常享受。

  不過他仍是沒有打算放過這些降卒:

  “要怪,就怪魏延太過愚蠢,若不然,吾又如何能如此輕易為大魏賺得險關?哈哈……”

  看著笑得幾近瘋癲的郭循,有些漢軍降卒眼中流露露出憤怒而屈辱的目光。

  “逆賊!”

  有人大喊一聲,就想沖出來。

  “哧啦!”

  血腥味開始在校場彌漫。

  “孝先,欺負這些降卒,有失你的身份。”

  司馬懿看到郭循終于發泄了一陣情緒,走過來勸道:

  “再說了,他們不過是些粗鄙走卒,你說得再多,他們亦是難以理解你心中之苦。”

  郭循聽到司馬懿的話,自失一笑,抹去眼淚,點頭道:

  “太傅說得對,是我失態了,與他們說這些,沒有什么意義。”

  他長吐出一口氣,說道:

  “只是這些年來,我含垢忍辱,屈身于賊,郁結于心,如今一朝立功,不能自已,倒是讓太傅見笑了。”

  司馬懿搖頭笑道:

  “人非草木,豈曰無情?孝先之舉,可與蘇武并稱矣!蘇武歸國后,猶思與匈奴婦人所生之子,以金帛贖之。”

  “孝先不過一時不能自已,何來見笑之說?”

  說著,司馬懿看向身后的城墻。

  此時已是臨近天明,夜色漸澹。

  壺關雄偉的輪廓讓人有一種壓迫感。

  “若是沒有孝先,此上黨門戶,吾豈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能輕易納于掌中?”

  郭循到司馬懿的這些話,心里只覺得大是熨帖。

  不過想到今日過后,自己的名字,將會與壺關綁定到一起,響徹關中與中原。

  他又忍不住地有些氣蕩胸膛:

  “此非全吾之功也,亦有魏延之助啊!”

  “哈哈哈!”

  這個話說得,讓司馬懿都忍不住地跟著大笑起來。

  “魏延此人,勇則勇矣,然則不過是一介武夫罷了,焉知為帥之道?”

  說起這個,司馬懿的語氣就不禁有些感嘆:

  “吾觀西賊,猶如有那些得一時之幸,驟然暴富之徒罷了,空有浮財,卻乏底蘊。”

  “魏延不過是劉備一部曲,以勇立功,得封侯爵。”

  “他以為他鎮守漢中多年拒大魏天威,就能鎮守中原之地,殊不知漢中與中原相差何其大也?”

  當年劉備與武皇帝爭漢中前后,漢中之民,早就被武皇帝遷走,只給劉備留下一個白地。

  魏延只須領軍守住漢中各關口即可。

  但河東上黨等地能一樣嗎?

  三河之地,這些年來,唯以河東所經戰亂最少,人口與世家最多。

  上黨之地,四周封閉,俯瞰中原,又沒有經過馮賊的清洗,地方豪族,關系盤根錯節。

  魏延真就以為鎮守這兩處地方,和鎮守漢中一樣呢?

  郭循點頭,大以為然,然后又嘲笑道:

  “魏延一介武夫,性情矜高,不知己短,無根無基,竟欲與馮賊一爭高下,何其狂妄?”

  “想那劉氏,卻也不知量才任用,見識短淺,居然強行想要讓魏延制衡馮賊,委實可笑,可笑!”

  “孝先此言甚是!”

  司馬懿大是贊同,然后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與曹爽之間。

  讓臣子之間相互制衡,大概就是帝王的本能吧。

  司馬懿的語氣略有嘆息:

  “按此說,西賊劉氏,與大魏相比,亦不過是驟富之戶,何以能與世家大族相比?”

  “故而運祚當不長久才是,可惜啊,偏偏彼前有諸葛亮輔左,后有馮永翼贊。”

  “此二者,皆是當世奇才,又同出山門,身世尊貴。唉,劉氏何其好命也!”

  提起馮永,郭循悶哼一聲,沒有接口。

  他對魏延所說的身世,確實是真的,沒有假話。

  但還有一部分最重要的事情沒有說。

  那就是他與曹叡之妃郭夫人,乃是同出西平郭家。

  西平郭家,世代為西平大族,可是這些年來,命運卻是悲慘不已。

  黃初年間(即曹丕在位時),就曾參與反對曹魏的叛亂而受到牽連,郭氏也因此被收入宮中。

  曹叡登基后,不立正妃虞氏為后,反立妾室毛氏為后。

  虞氏懷恨在心,為奪毛氏之寵,特意挑選了年少貌美郭氏送至曹叡跟前。

  曹叡果然漸漸地對毛皇后不感興趣,開始寵愛起郭氏。

  郭家也因此重新興起。

  哪知沒過多久,西賊在奪取隴右之后,又再取隴西西平等郡。

  曹真圖謀重奪隴右,郭家于是在西平作亂響應,哪知蕭關一戰,卻成就了馮某人的名將之名。

  蕭關之戰后,西平郭家自然逃不了清算。

  至于第三次,則是馮某人在興漢會內部進行肅反,西平郭家的嫡系一脈,再次參與其中。

  正所謂可一不可再,郭家嫡系,終于被趙三千滅門。

  郭循作為幸存者,已是把季漢恨到骨子里,又怎么可能會為季漢效力?

  所以他一聽到姓馮的,臉色自然不好看。

  司馬懿知其心中所想,看到郭循的神色,很是識趣地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而是轉移話題道:

  “孝先這一次,也算是給劉氏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這天下,乃是吾等世家大族的天下。”

  “沒有世家大族的支持,劉氏就算是靠著那些武夫賤民猖獗一時,亦不能長久是也。”

  “假以時日,劉氏終會知曉,輕易屠戮吾等世家大族,乃是逆天而行事,到時候也能給孝先出一口惡氣。”

  郭循苦笑:

  “太傅,這劉氏如何,乃是像太傅諸公這等謀劃天下大事之人應該想要做的事。”

  “而我,”郭循指了指自己,“只是想要興我郭氏。”

  “放心吧。”司馬懿安慰道,“今日之后,孝先大名,必會震動許昌。”

  “到時曹爽,就算是再怎么被臺中三狗等人蒙蔽,也應該知道郭家乃是大魏忠烈。”

  “呵!”提起許昌,郭循卻是冷笑,“曹爽等人,連太后都敢軟禁,吾卻是已經對彼不抱任何希望了。”

  當年郭夫人得寵之后,曹叡開始越發地厭惡起毛皇后來。

  最后在病重之時,曹叡干脆以毛皇后打聽自己病情為借口,將毛皇后誅殺。

  按歷史走向,曹叡應該會立郭夫人為后。

  可惜的是,因為某只土鱉的亂入,胡亂篡改歷史。

  曹叡在死前,為了拉攏河內虞氏,想要在同為河內世家的司馬家背后插根刺,立了原本的正妃虞貴妃為后。

  這個安排本來是極好的。

  奈何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大將軍曹爽,為了獨攬大權,防止虞氏以皇太后之名干涉自己專權,逼迫虞氏遷往他宮,軟禁起來。

  而郭氏也因為與虞氏的關系,受到牽連。

  虞氏好歹也是皇太后,曹爽不敢如何。

  郭氏不過是夫人,如何能被曹爽放在眼里?

  畢竟曹爽可是連曹叡所留下來的才人都敢睡,甚至還挑了好些個到自己府中。

  郭氏的下場,就是被下放到冷宮,粗衣澹飯度日。

  曹爽的智熄操作,再加上司馬太傅稍一拉攏,虞家和郭家,自然就毫不猶豫地投入了洛陽的懷抱。

  郭循看向司馬懿,正色道:

  “若有一日,太傅能罷朝中小人,正本清源,重振朝綱,循愿附驥尾!”

  司馬懿聞言,目光一閃,打了個哈哈,沒有正面作答:

  “眼下之重,乃是平定上黨,以衛河洛,震懾西賊,孝先之言,日后得空再細細商量才是。”

  郭循有些失望,不過他也知道太傅的顧慮,識趣地不再往下說,而是提議道:

  “上黨之地,以壺關、長子為要。今壺關已太傅之后,當趁賊人沒有反應過來之際,趕快收取長子才是。”

  司馬懿點頭:“孝先所言甚是。來人!”

  “太傅?”

  “傳令,讓將士們原地休息至天亮,待吃過早食,立刻順著濁漳水南下,收復長子!”

  “喏!”

  郭循笑道:

  “長子與壺關有水相通,行軍甚易,入太傅之手必矣!長子一定,魏延后路被斷,唯有西竄,到時上黨皆復大魏所有。”

  “恭喜太傅!”

  司馬懿哈哈大笑,執郭循之手:“此乃孝先之功,非吾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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