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梅斕有些膽怯地看了傅錦行一眼,確定躲不過去,她這才有些不甘心地說道:“也沒什么好說的,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見她還在負隅頑抗,不肯坦誠,傅錦行也不強求,只是冷笑一聲:“你當然可以不說,只不過,以后出了任何問題,都不要再找我!”
聽出他不像是在開玩笑,清楚自己兒子的個性,梅斕張了張嘴,一臉為難地回答道:“其實,我不知道他是誰……你一定不相信,但我和那個男人真的一共只見了幾次面而已……”
說到這里,她也憤恨地咬了咬牙根,怒道:“他就是一個人渣,不僅騙了我的感情,還騙我給他生了孩子!我以為他有什么苦衷,一個人大著肚子東躲西藏,生怕被家人朋友發現,誰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回來!”
聽了半天,傅錦行終于弄懂了,原來梅斕在年輕的時候,和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迅速相愛,并且瞞著所有人,給他生了兒子。
那孩子一出生,就是異瞳,其實這是一種疾病,學名叫做虹膜異色癥,只是看上去兩只眼睛不是一個眼色,發藍或者發灰,跟妖魔轉世沒有任何關系。
不過,在當年那個時候,很多人都覺得,只要一個人和正常人看起來不一樣,就意味著災難。
梅斕也不例外,所以,她對男人的恨意在一瞬間徹底爆發,轉移到了無辜的孩子身上,寧可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也沒有救他。
“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竟然就敢懷孕生子,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傅錦行一手撐著額頭,感到一陣頭痛。
但他也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自己再揪著不放,拿道德和三觀去評判梅斕的行為,完沒有任何意義。
“我……”
梅斕完說不出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這個東西,原本在哪里?”
傅錦行指了指那張紙,再次啟聲問道。
“我不知道要怎么處置孩子的尸體,就給了醫院的護士長一筆錢,讓她幫我解決掉,還包括跟他有關的一切東西,我記得,里面就有這張紙,還有出生證明之類的……”
梅斕用雙手捂著臉,看起來十分愧疚。
其實,她也曾經后悔過,覺得自己太心狠了,竟然沒有留下那條小生命。
可她沒有其他的選擇,等了整整十個月,那男人下落不明,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如果自己再不盡快做出正確的決斷,嫁進傅家的機會就會拱手讓人。
“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有誰?”
傅錦行冷冷地問道。
他猜測,應該是那個護士長悄悄地把東西留了下來。
但三十多年過去了,如果對方想要要挾,一定早就找上門來了,不會一直拖到現在。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沒有了,誰也不知道,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不過,在我生你的時候,一個護士無意間說出來,我是經產婦,你爸好像聽見了……”
梅斕訥訥地說道。
“所以,他就更加變本加厲地在外面養情人,而你除了三不五時地和他吵一吵,也不敢鬧得太僵,還默許了黃影給他生孩子,就是因為這件事?”
傅錦行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那么奇怪,明明互不對眼,卻又不肯撕破臉皮,原來是都拿捏著彼此的命門,人人都有把柄。
梅斕無聲地點點頭,傅錦行知道,自己猜對了。
“把孩子的出生日期,還有醫院的名字告訴我,那個護士長,你記得她叫什么嗎?”
皺了皺眉頭,他飛快地說道。
他和梅斕已經離開太久了,再耽誤下去,其他人一定會產生懷疑,必須速戰速決才行。
梅斕只好逐一報上,但護士長叫什么名字,她實在想不起來了。
“我會派人去查,你等消息吧。另外,最近一段時間,你自己小心一點兒,對方既然寄來了這個東西,一定還會有后續動作,靜觀其變。”
傅錦行再次走向門口,準備下樓。
“他、他不會要殺了我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梅斕一臉緊張地說道。
“他?”
傅錦行猛地收住了腳步,疑惑地回頭。
她用手捂著心口,喃喃地說道:“就是……就是那個男人……他如果知道,是我殺了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找我算賬的……”
“我不知道,也許吧。”
傅錦行的眉心蹙得更緊,對他來說,這是一件丑聞,更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原本,他和傅智漢的父子關系已經令他快要走投無路了,現在又多出來了一個同母異父的早夭哥哥,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
“我、我怎么辦?你快多找幾個人,讓他們來保護我!”
見他要走,梅斕一把抓住傅錦行的衣袖,驚恐未定地說道。
她環顧四周,好像臥室里就藏了什么人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似的。
“你先冷靜,我已經說過了,我會立即派人去查。在那之前,你不要輕舉妄動,小心被人發現!”
傅錦行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怒不可遏地訓斥道。
然后,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梅斕的臥室。
重新回到樓下的餐廳,傅錦行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從表情上來看,他沒有任何異樣,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
眾人佯裝關切,紛紛詢問了幾句,他隨口敷衍,并未多說什么。
“津津,吃飽了嗎?”
傅錦行扭頭看向兒子,語氣溫柔地問道。
津津點頭,還用胖乎乎的小手直接抓了一只大蝦,放到他面前的小碗里,美滋滋地說道:“可好吃了!”
何斯迦:“……”
這個小沒良心的,她在這里坐了半天,怎么不給她拿一只?
傅錦添:“……”
他給小祖宗一口氣剝了七八只大蝦,也沒見津津分一口啊!
兩個人都很郁卒,偏偏當事人還非常沒有自覺,只見傅錦行夾起那只大蝦,也沒上手,牙齒一咬,三下五除二地就吃光了。
在喜歡吃海鮮這件事上,父子二人保持著高度的一致。
又過了幾分鐘,梅斕才姍姍來遲。
她盡可能地保持平靜,但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對母子之間一定發生了什么,或許是起了爭執。
飯后,親戚們稍事休息,主動告辭。
折騰了一天,津津開始犯困,他被傅錦行抱在懷里,不停地打著哈欠。
梅斕親自送他們到了門口,欲言又止。
見狀,何斯迦想要伸手去接津津,讓他們能夠單獨聊幾句。
“你好自為之。”
不料,傅錦行瞥了梅斕一眼,竟然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揚長而去。
何斯迦也只好快步跟上。
回家的路上,津津躺在傅錦行的懷里睡著了,還發出微微的鼾聲。
“累了,睡得真香。”
何斯迦忍不住端詳著兒子的睡顏,看著津津一天一天長大,她的眉眼之間充滿了滿滿的母性光芒,口中輕聲說道。
“我一定要讓我的兒子平安幸福地長大。”
沉默半天,傅錦行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聽得她一愣。
遲疑了片刻,何斯迦還是小聲問道:“出什么事了嗎?那個快遞是不是有問題,你媽一打開盒子,臉色就變了。”
她的觀察十分細微,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事實上,如果不是何斯迦在當時第一個注意到了,或許連傅錦行都不會在短時間內察覺到梅斕的異樣。
到家之后,把津津送回兒童房,傅錦行才把整件事跟何斯迦說了一遍。
她也大驚失色:“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辦?”
對于傅錦行來說,現在的情況無異于是腹背受敵——
他的身世已經是一個隨時都會引爆的秘密,讓何斯迦終日惶惶不安,現在梅斕那邊又冒出來了一個多年前發生的丑聞,還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轟動。
“先找到那個護士長,向她問問清楚再說。不過,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我不抱什么希望。”
傅錦行面無表情地說道。
難怪他悲觀,據梅斕所說,護士長當年已經是四十多歲了,如果還在世的話,如今也年近八旬。
“那個男人真的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嗎?我總覺得,他不是一個普通人。”
何斯迦惴惴不安地在原地踱著步子,她一遍遍地回想著傅錦行剛才說的那番話,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
一個神秘的男人,一個異瞳的孩子……
“在這件事上,我媽應該不會說假話。我總覺得,她和我三叔在一起,是為了利益,或者是為了報復我爸。但她對那個男人,應該是真心的。”
傅錦行沉吟了片刻,如是說道。
話音剛落,何斯迦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從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不禁一怔。
是傅錦添。
其實,他們剛才在餐桌上也沒說幾句話,想不到,他居然又把電話打來了。
“是我,什么事?”
深吸一口氣,何斯迦當著傅錦行的面,接起了電話。
“津津的圍巾落下了,可能你們走的時候太匆忙了。”
傅錦添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那條兒童圍巾,輕描淡寫地說道。
“哦,是啊,是我疏忽了。”
何斯迦這才想起來,在回家的時候,津津的脖子上確實是空空的。
“我給你送去吧,我想見你。”
傅錦添趁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