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這還只是第一步?”
程家姐弟對視一眼,目中都有些吃驚,程處雪忽然開口,俏臉帶著一絲質疑道:“你知不知道他們動用了多大手筆?你竟然還說這只是第一步?你這個大騙…呃…李…李云,我的意思是說你可能猜的不太對……”
李云大有深意看她一眼,好奇道:“怎么不喊我大騙子啦?竟然改口喊我名字?”
說話之間目光掃向少女的翹臀,下意識喃喃出聲又道:“莫非真是被打怕了,女人果然不打不聽話……”
旁邊程處默呆了一呆,下意識也看向姐姐的屁股處,忽然醒悟這么做很是不對,小霸王驚慌失措趕緊扭開頭。
不過這貨的耳朵卻直直豎起,明顯是擔心姐姐和師傅又會吵起來。
果不其然!
但見程處雪臉色一紅,隨即變得勃然大怒,少女怒眼圓睜瞪著李云,咬牙切齒道:“若非家母嚴厲呵斥,你以為本姑娘會給你好臉色?李云,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本姑娘早晚要和你分出勝負,待我程家熬過此劫,咱們必有一戰……”
李云點了點頭,淡淡笑道:“我就說么,狗改不了…咳咳,你這女人改不了臭脾氣……”
“直娘賊!”程處雪大吼一聲,看那架勢又要動手。
程家人的脾氣都不太好,尤其這小妞幼年之時還是在瓦崗寨長大的,生長環境決定人的性格,這丫頭小時候可是跟在一幫土匪屁股后面劫過道。
總算程處默反應機敏,上前一把攔住姐姐,急急勸阻道:“阿姐阿姐,你先說事,咱家到底咋了,哪個不長眼的敢找死。”
程處雪沒好氣哼了一聲,她不去回答弟弟問話,反而怒目盯著李云道:“如今我家門前聲勢浩大,太原王氏抬著一口棺材堵在那里,又有數百王氏子孫渾身帶孝,跪在棺前哭天搶地大喊冤屈……”
“還有呢?”
李云突然問了一句。
少女微微一愣,愕然道:“你怎么知道還有?”
李云看她一眼,悠悠道:“利益之爭,如江河匯流奔涌,潮汐澎湃,有鋪天蓋地之威,若把計策比作浪花,最起碼也要設計個一浪蓋過一浪的連環計,對方千載豪門,手段豈能簡單?”
程處雪臉色有些異樣,盯著李云默默不做聲,好半天過去之后,少女才不情不愿道:“又被你猜中了。”
她似乎情緒不佳,語氣顯得很是煩躁,忿忿道:“除了抬棺堵門,他們還大造聲勢,讓孝子棺前哭墳,又集士子罵街,各寫奠文垂掛起來,如今已經掛滿了整條朱雀大街……”
說到這里停了一停,咬牙又道:“他們還喊來各大門閥共聚程府,挾成威勢逼迫家父低頭認錯,我來之時已然聚集好些世家,五姓七望赫然全都到場。”
李云嘿了一聲,模棱兩可說了一句道:“果然如此。”
程處默卻急了,這貨一把抓住程處雪胳膊,問道:“阿姐,你說五姓七望全都到場?難道清河崔氏也去了,那可是咱娘的母族啊……”
程處默俏臉冰寒,不知為何眼圈忽然紅了。
李云悠悠一嘆,輕聲道:“世家之大,勾連茍合,你們雖然是崔家的姻親,難道王氏就不是崔家的姻親嗎?”
程家姐弟微微一怔。
李云緩緩仰頭,望著頭頂那株古樹,嘆息又道:“程家只是這一代和崔氏聯姻,王氏卻是幾代幾十代都有聯姻,世家乃是龐大無匹的利益聚合體,他們為了利益連親人也敢殺……”
程家姐弟面面相覷,只覺胸口都窩著一股怒火。
此時已是夜色黃昏,終于聽到樹葉沙沙作響,這是夜間起了微風,天氣漸漸比白天涼爽了一些。
不遠處流民大營之中,但見一口一口大鍋不斷架起,流民們歡聲笑語劈開木柴,大鍋很快被燒的沸水滾騰。
炊煙裊裊之間,慢慢便有晚飯的香氣飄蕩彌漫。
要吃飯了!
這是流民們自己用雙手掙到的第一頓飯。
李云忽然攥了攥拳頭,輕聲道:“誰知世間流民苦?一般骨肉一般皮!這個產業誰也不能搶,誰搶就剁誰的狗爪子……”
說到這里,眼中忽然一狠,又道:“奪人衣食,如殺人父母,我不是圣人,也不是皇帝,但我來了以后挨過餓,我知道挨餓的滋味不好受!”
程處默有所觸動,忍不住開聲道:“師傅……”
李云看他一眼,沉聲問道:“那種扎嗓子的糠粥你也喝過,還記得味道嗎?”
程處默輕輕點了點頭。
李云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我不管世家多么龐大,也不管敵人如何強橫,誰敢讓我吃不上飯,我死也要咬掉他一塊肉下來……”
這話說的極其平靜,然而骨子里卻透出一股子決然。
程處默受李云話語感染,只覺胸膛有一股熱流涌現,小霸王猛然揮拳一擊,重重砸在身邊一顆古樹,大叫道:“師傅,干他娘的,這群雜碎敢欺到程家頭上,小爺現在就殺回長安去砍人。”
“不急!”
李云忽然一伸手,將程處默給攔住。
他轉頭看了一眼程處雪,然后又把目光看向程處默,如此在程家姐弟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半天,目帶詭異道:“今日我教你們一點東西,讓你們見一見我的手腕。”
程處默微微一愣,好奇道:“師傅要教啥?”
忽然心中一動,眼光熱切道:“難道是咱們師門的絕世神術?徒兒可算是熬到這一天了啊……”
小霸王明顯猜錯了,但是李云并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用一種別樣的語氣道:“世家爭斗之道,講究的是占據道德制高點,如果占據不了道德制高點,那么他就會反過來跟你死皮賴臉,此招術傳承千載,頗有些無往不利的神效,但是,今天咱們給他們漲個教訓,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程處默眼光更加熱切,急急問道:“師傅,計將安出?”
李云冷冷一笑,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們跟咱們講道理,咱們跟他們玩硬的,等到他們受不了的時候想要跟咱們玩硬的,咱們立馬嘴臉一變跟他們講道理。”
這話說的有些拗口,小霸王明顯聽得眼發直。
李云看他沒聽懂,循循善誘道:“我來問你,現在他們聚集你程家門口,廣造聲勢廣聚人脈,這是用的什么辦法,他們目的是什么?”
程處默努力想了半天,終于以一種不確定的口吻道:“按照您的說法,應該是想要搶占那個啥啥的道德制高點……”
忽然腦筋變聰明起來,急急道:“也就是說,他們想要玩的是講道理。”
“不錯!”
李云點了點頭,猛然又問道:“那咱們該如何呢?”
程處默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但見小霸王嚯嚯狂笑,咧開嘴巴道:“按照師傅的說法,咱們應該跟他玩硬的。”
李云大手一揮,臉色陡然變得陰寒,大喝問道:“程處默,你現在敢不敢跟我回長安,咱們直接披掛上陣,在你程家門口干他娘一票狠的?”
程處默連嘴巴都快裂到耳朵根子啦!
這貨眉開眼笑抓耳撓腮,急不可耐道:“師傅,你對我太好了,嚯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