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四五個喘息過后,東瀛少女才怔怔開口,滿臉驚愕道:“你身為一軍主帥,竟然拋下將士自己逃跑?”
哪知僅僅這一問,淵蓋蘇文陡然低聲嘶吼,宛如野獸壓抑咆哮道:“那不是逃跑,那是保存復國的希望。那一日高句麗注定要敗,我必須保留自身以謀未來!”
東瀛少女直直看著他,隱約似乎眼底閃過一絲譏諷,然而這眼神一晃而過,淵蓋蘇文壓根不曾注意。
東瀛少女再次開口,仿佛推測般道:“你當日獨自逃離戰場,必然發瘋般朝著國內疾馳,高句麗已經完了,但是你的家族不能完,你逃離戰場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將來復國,而是要把高句麗覆滅的消息告訴淵蓋家族,對不對?”
淵蓋蘇文冷哼一聲,但卻并未作出辯解。
東瀛少女眸子晃動幾下,繼續推測又道:“你們淵蓋家族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時間作出的選擇竟然和你一樣,明明你們有著十多萬私兵,但卻選擇了逃跑和躲藏,你們的三萬刀客乃是耗費高句麗的兵餉所養,然而在高句麗遇到危難之時卻被你們壓著不準動……”
淵蓋蘇文手掌用力,一塊瓦片被他捏碎炸裂,此人語氣突然轉冷,森然道:“和風惠子,閉上嘴吧,我剛才說的很明白,我們是為了保存實力,當日高句麗注定要滅,便是再把十幾萬大軍填上去也沒有改變的可能,既然沒有可能,何必自斷前路。”
這話說的很冷很冷,隱約似乎有種惱羞成怒的意味。
東瀛少女突然燦麗一笑,點點頭笑道:“經你如此一說,確實很是合理呢。”
她雖然順勢改了口,然而淵蓋蘇文反而神情警惕,他深深看了一眼她,似要看穿這個東瀛女子的內心。
可惜東瀛少女一臉燦麗,笑的又是溫柔又是嬌嫩,宛如鄰家小妹一般清純,讓人看不透是真是假。
好半天過去之后,淵蓋蘇文忽然仰天吐出一口氣,道:“時間差不多了,你我可以動身了。”
說著當先腳下一彈,整個人順著城中房屋的各個屋頂不斷前躍,后面東瀛少女眸子晃動幾下,隨即也縱身跟上了淵蓋蘇文的方向。
兩人這次又是一陣疾馳,幾乎跨過了半個丸都山城,期間遭遇數次大唐玄甲鐵騎充任的巡街武侯,兩人皆是小心謹慎的躲閃過去。
如此足有半個時辰過去,終于前面現出了一座大宅,順著大宅往后一看,恰是高句麗曾經的皇宮,宮墻高聳,建筑雄偉,眼前這座大宅就像是皇宮的前麓,似是仆人一般拱衛在皇宮的身邊。
淵蓋蘇文忽然咬了咬牙,語氣異樣道:“這里曾經是我淵蓋家族的家宅,如今卻被漢賊賜給了一個膽小如鼠的混賬。”
東瀛少女抬眼看向大宅,一雙妙目落在宅門的匾額之上,幽幽道:“丸山督主府!”
“混賬的督主府!”
淵蓋蘇文冷哼一聲,突然閃身一躍上了墻頭,又道:“這是李云搞出的詭計,自以為可以收服人心,他把整個高句麗分成六個番號,每個番號各自建立一個督主府,然后選擇一個高句麗人擔任督主,美其名曰遼人自己治理遼人……”
東瀛少女也躍上墻頭,聞言忍不住道:“不得不說,此政甚秒,倘若推行十年八年以后,你們高句麗人怕是真會服從他的治理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淵蓋蘇文突然笑了,笑聲雖小但卻帶著得意,他看了一眼東瀛少女,陡然躍下墻頭,然后站在墻下招了招手,這才慢條斯理又道:“今夜就讓你看一看,我們高句麗人永遠不會服從外人,哪怕是一個膽小如鼠的百姓,他的內心里也渴望著光復祖國。”
東瀛少女跳躍而下,眸子不由閃動幾下,試探問道:“你是說此處丸山督主?”
淵蓋蘇文負手而立,神情輕松仿佛在自家花園散步,悠悠然道:“當初他只是我家一個馬夫,出了名的膽小如鼠,然而李云恰恰需要膽小如鼠的高句麗人,所以他便成了高句麗六大番號的督主之一。”
兩人邊走邊行,像是夜下閑逛,然而東瀛少女卻隱約察覺一點,淵蓋蘇文在這座院子里走的并不悠閑,他的眼中分明含著警惕,所選的路徑也全是那種僻靜無人之所。
淵蓋蘇文似是看穿她的猜測,開口道:“他雖然成了督主,居所卻有漢兵,否則他一個膽小如鼠的馬夫,如何能夠替漢人治事辦事?”
這算是解釋了他為什么到了此處仍舊小心謹慎的原因。
主要是因為督主府里有著渤海的駐軍。
兩人悄無聲息在院中行走,漸漸接近了一座房屋,此時屋中早已熄燈,隱約似有呼嚕聲響起,淵蓋蘇文淡淡一笑,走到窗戶下面輕輕敲擊。
咚咚!
敲擊聲音很有節奏。
約莫幾個喘息之后,陡然聽到屋里有人出聲,說話之人帶著顫抖,聽著像是努力壓抑激動,小聲道:“可是淵蓋蘇文大將軍來了?”
聲音說不出的尊敬。
淵蓋蘇文轉頭看向東瀛少女,他臉上現出一縷傲然神情,那仿佛是在用實際例子告訴對方,看吧,這就是我淵蓋蘇文埋下的伏筆。
東瀛少女果然眸子一閃,對著他展現一個燦麗微笑。
這時只聽房門吱呀一聲,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露出腦袋,他縮在門口不斷左右張望,小心翼翼的把淵蓋蘇文和東瀛少女迎進屋里。
進屋之后,不等淵蓋蘇文開口,獐頭鼠目漢子急急表態,滿臉討好道:“大將軍,您放心,小人生為高句麗人,死也是高句麗人,這輩子,我的心只在高句麗。”
說完不等淵蓋蘇文開口,再次急急又道:“您吩咐的事情全已辦好,并且我保證不會讓漢人察覺出來。”
直到說完這一些,似乎才發現東瀛少女的存在,連忙又遲疑開聲,忐忑試探道:“這是……?”
淵蓋蘇文微微一笑,道:“東瀛友國,襄助之力。”
獐頭鼠目漢子似乎極其激動,臉色有種漲紅充血的架勢,聲音顫抖道:“那豈不是說我們復國的力量又變大了?”
淵蓋蘇文略顯得意。
猛然那獐頭鼠目漢子眼珠一轉,滿臉討好又道:“大將軍,這次您去不去?倘若您要去,小人有辦法……”
這話說的無頭無腦,然而淵蓋蘇文似乎一聽便知,只見他一臉肅重,沉聲道:“李云的渤海開國,我淵蓋蘇文說什么也得湊湊熱鬧!”
獐頭鼠目的丸都督主連忙點頭。
東瀛少女一直冷眼旁觀,似乎想看穿這個膽小如鼠的家伙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