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護子女的心,全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林姨娘知道李姨娘是為了婉蓉的婚事著急,所以靜靜地聽李姨娘說,并不插嘴。只是該點頭的時候,點頭同意。
李姨娘見林姨娘點頭同意自己的說法,心里略略舒暢,一股腦把自己這幾年的委屈全倒出來,說:“其實,去年柳閣老家的公子,妹妹著實看著不錯,正經的嫡出公子,相貌也好,雖然說咱們家是武官,但妹妹一心愿意婉蓉嫁個書香門第。”
“這事兒我也聽說了,那時,柳家夫人有些日子常在咱們府中走動。”
“我跟老爺提過這事兒,老爺也說很好,說咱們家配他們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不算辱沒門楣。”
“老爺是曾說過,這柳家甚好。”林姨娘說。
“可是太太死活不許,說今年是大選之年,必得等大選之后才能婚配。”
說到這里,林姨娘不敢接話。只是一邊聽李姨娘說,一邊給李姨娘斟茶。
婉瑩在心里也納悶兒:去年沸沸揚揚地鬧了兩個多月,最后不了了之,竟不知是什么緣故,當時只以為是婉蓉沒有看上柳家公子。但自己是一個沒出閣的小姐,當然不能追問這些男女婚嫁之事。沒想到事情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簡單。
“我私底下求過老爺,這柳家不錯,根基也好,況且咱們婉蓉年紀也不小了。能入選當然很好,可是若是落選了,不說面子不面子,錯過柳家這么好的門第,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婉瑩趴在桌子上,手支著頭,心里接過李姨娘的話頭,想到:“可不正是這個道理,柳家公子上半年定了親,大婚之期就定在這個月,爹爹恐怕也要過去祝賀。”
“妹妹如今找姐姐,心中必定有了打算,不妨直說出來?”
“姐姐快人快語,妹妹也不拐彎抹角了,這件事情,誰也幫不上妹妹,只能勞駕姐姐您了。”
“妹妹請說。”
李姨娘將頭湊到林姨娘跟前,低聲說:“柳家公子的婚事,估計要黃。”
“哦?”林姨娘原本以為李姨娘想托自己央求老爺趕緊給婉蓉說親,這事情也不難,師府的門第,想在京城里尋一門親家,也是一件極容易的事情。用不著老爺,或許自己認識的那些太太夫人就能促成這件好事。只是沒有想到李姨娘心里看中的是柳家。自己跟柳家沒有半點交情,認識的貴婦人大多都是武官家眷。這件事情少不得麻煩老爺,只是老爺會不會答應就不得而知,就算老爺答應,那柳家會不會答應就更不得而知了。想到這里,心里略有一絲遲疑。
“姐姐,你還不知道的吧,柳家新結的親家犯了事兒,柳家夫人今兒過來跟我摸牌的時候說,柳家已經退婚了。”
林姨娘放在嘴邊的茶杯又放下去,心里沉沉的涼意蔓延:“柳家親家犯事兒,柳家要退婚,可見柳家虛擔了書香門第的虛名,這樣的親事,這種門風,自己都未必看得上,以老爺的心性又怎會允準?”
“姐姐,這事情現在比較棘手,但是也只有姐姐能幫忙了。”
林姨娘有點遲疑,李姨娘見狀,趕緊說道:“府上,太太雖說是太太,但是太太做不得老爺的主意,能讓老爺促成這件事兒的只有姐姐。”
李姨娘明擺著的溜須,林姨娘心中更加為難:按著自己的心意,肯定愿意婉蓉嫁一個好人家,只是這柳家做出退婚這種事情,著實讓事情難辦很多。更何況李姨娘不求太太,來求自己,也有點蹊蹺,李姨娘可是太太的親姨表妹妹?這幾年,兩姐妹雖說沒有前幾年親厚,但是總歸是實打實的親戚。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自己也不能一頭亂撞。
“妹妹,這件事情姐姐一人也不知能不能成全,不若妹妹先跟太太提一提,若是太太能助力,就再好不過了。”
李姨娘一聽太太,臉上便帶了一些不悅之色,說:“太太?她?哼——”鼻子里哼出一股冰涼的敵意。
林姨娘也默默一驚,越來越搞不懂李姨娘今日夜談的目的。平日里李姨娘最是溫良恭順,對太太也死心塌地。只是眼前這一出,究竟又是唱的什么戲?寂然思度著,這20多年的是是非非中,一點一點,抽絲剝繭地思度。
林姨娘何等聰慧,也曾看出些端倪,奈何兩人是兩姨姐妹,就算稍有齟齬,也知道兩人不會決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這些女人都懂。
“我這一輩子,算是讓她坑苦了。”李姨娘扯著手中的帕子說。
果真是有隔閡,林姨娘不敢深問。多年宅門里的教訓,教會她很多道理。她們兩姨姐妹真真假假根本不關自己的事,自己絕不能攪進去。萬一,眼前的李姨娘……林姨娘不愿多想。
李姨娘看出林姨娘的顧慮,說:“姐姐肯定以為,妹妹今日過來,是給姐姐唱苦肉計,演暗度陳的好戲吧?”
“妹妹慣會說笑。”
“姐姐不承認也沒關系。姐姐放心,姐姐現在是不費一絲一毫的氣力,我和太太,兩位兩姨姐妹的好戲,怎么能輕易讓姐姐不勞而獲?”李姨娘鬼魅地冷笑,讓林姨娘有些不自在,繼而接著說:“就算妹妹現在肯演,姐姐此刻也未必肯信,姐姐您說對吧?”
林姨娘心事被看穿,也不說對,也不說不對,只是還給李姨娘同樣一個莫測的笑容。
“姐姐,夜也深了,妹妹不打擾姐姐安歇,妹妹托姐姐的事情,還望姐姐一定放在心上,妹妹也替婉蓉先謝謝姐姐了。”
說完李姨娘自己撩開簾子走了。林姨娘送至門口,蕓娘扶著林姨娘回堂屋,婉瑩也從西里間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