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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偷吻

  婉瑩狐疑地接過書信,展開一看,果然是爹爹的筆跡:

  青兒吾兒,一別月余,無恙乎?前日忽聞婉蕓晉嬪,合家怡怡然,后知青兒侍奉太妃勤懇,父甚感欣慰。師家三代承蒙皇恩浩蕩,吾兒侍奉主上,務必兢兢業業。

  開頭一段是一段冠冕堂皇的說辭。婉瑩心想:這封書信是由賀佑安轉送,因此機密事宜,掏心剖腹之語,爹爹一概不提。再往下看:

  父上月偶然小恙,現已無虞。爾母每每念爾,莫不以淚沾襟。蕓與紅綠三仆,常以爾昔年趣事,逗之以樂,卻也聊淡光陰。父每日公干之余,亦與爾母閑敘,須臾間暫得解脫。

  家中亦有一趣事:花房收養之鵲,今已痊愈。爾母以鵲類爾,喂之以精,養之以情。每日細心顧看,心甚淡然焉。

  賀將軍百忙之中,替父傳書,見信之時,務必拜謝將軍勞苦。

  信末遙祝吾兒平安順遂。父永安九年臘月二十二親筆。

  短短一頁書信,婉瑩反復讀了四五遍,眼神一個一個地撫摸父親的筆跡。好像小時候父親一遍一遍揉搓自己的臉一般。

  父親上月生了小病?會不會是自己做夢夢到的那幾日?肯定是,父女連心,母女連心。父親病了,所以自己才會做那樣的夢!

  母親每想到自己就會哭泣,這一點,就算爹爹不說,自己也能猜得到。跟著母親過了16年,從未分開過,母親想自己落淚,自己想母親的時候,哪一次不是把枕頭哭濕!

  還好爹爹常能陪伴母親,這也稍稍能緩解母親思念自己的憂思。

  最最揪心的就是那‘以鵲類爾’四個字,婉瑩讀到這里,心就被狠狠地踩一下,又沉又痛,不能自拔。長長的羽瞳剪出兩股悲情的流波,心里哭訴道:“娘,青兒好想你。”若不是賀佑安在側,婉瑩真的忍不住要喊出來,然而還是按捺在心底,任由眼淚如雨,經營滑落。

  賀佑安看得眼角也有一些朦朧,都說女兒淚是英雄冢,賀佑安心疼得要碎,恨不得讓自己代替婉瑩難過。束手無策地站在旁邊,哄也不是,勸也不是,只能掏出自己袖中的帕子,試探著遞給婉瑩。

  婉瑩哭了半天,看著賀佑安遞過來的棉帕子,想到爹爹在信中交代一定要拜謝賀佑安。不由得接住了帕子,擦盡眼角的淚痕,咬了咬唇,說:“謝謝將軍替我們父女傳書。”

  賀佑安是天底下第一號的正人君子,自從這封信交到他的手上,雖然只是一張信紙,沒有封進信封,但是賀佑安揣在懷中一天一夜,從來沒有打開看過一眼。他知道自己已經把想說的話,和心里的千秋全部告訴師大人,師大人多少會為自己打算。

  然而忽聽婉瑩這句話,賀佑安還是有些意外的驚喜。不知所措地望著婉瑩。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次輪到婉瑩先開口,“我爹爹氣色可好?”

  “昨日我見師大人的時候,氣色還是不錯的,也未覺得有異樣,可是信中說了什么嘛?”

  “爹爹上月偶然小恙,究竟是什么小恙也沒寫清楚。”婉瑩有些不放心。

  “冬日嘛,無非是傷風著涼之類的癥候,不過昨日師大人氣色還不錯,我們大約也聊了有一個時辰,并未聽到師大人咳嗽噴嚏什么的。”

  “信上寫,爹爹的病已經好了。”

  婉瑩看了父親的信,好像把賀佑安之前唐突自己的不悅,一筆勾銷了似的;又好像父親的病癥重要過自己的小情緒,一時間一笑泯恩仇,既往不咎地跟賀佑安攀談起了父親的近況。

  賀佑安見婉瑩有所緩和,心想:謝天謝地,謝謝師大人,真是幫了自己的大忙。婉瑩若是不原諒自己,南征路上,自己心也不安啊!看來昨天跑這一趟還是管用的。至少換來婉瑩主動跟自己說話。

  “你明晚有時間么?”賀佑安得寸進尺,鼓著勇氣問婉瑩。

  “你想做什么?”婉瑩防備地反問。

  “明兒是小大,宮里放炮仗煙花送灶王爺上天,我想帶著你去摘星樓看煙花。”

  賀佑安跟婉瑩說話的時候,總是只用你我,不用名字,這讓婉瑩十分不適應。

  “將軍后日開拔,想必冗務在身,婉瑩就不叨擾了。”

  “不,不,正是后日要走了,我才想請你一起去看煙花。”

  “婉瑩并不喜歡什么煙花,將軍不必費心。”

  “那你喜歡什么,你告訴我,我一定辦到!”

  婉瑩蹙眉微皺,這個賀佑安真是賊心不死,剛好了一會兒,又開始故態重現。

  “賀將軍,婉瑩的名字叫師婉瑩,將軍總是你你我我,實在不像樣子。”

  婉瑩向來也算是牙尖嘴利,一句話把賀佑安一腔熱火,澆得半滅。還好賀佑安堅韌,依舊用自己心中殘存的熱火跟婉瑩說:“哦,那婉瑩你喜歡什么,告訴我,我一定辦到。”

  賀佑安思維沒婉瑩那么復雜,婉瑩不讓自己說你你我我,他就在你你我我前面加上婉瑩的名字。

  婉瑩也是無語了,她是想婉轉地拒絕賀佑安的提議,沒想到對方根本沒有意識到。對這種思維簡單的人,只能直言直語,委婉只會更繁瑣。想到這里,婉瑩索性直接拒絕,說:“婉瑩什么都不喜歡,將軍不必費心了。”

  “那不行,你至少告訴我,哦不!婉瑩你至少告訴我一樣!”

  婉瑩見他舉止言行實在可笑,但是又不能笑,只是狠狠地忍住說:“時候不早了,婉瑩就不送將軍了,將軍大冷天來給婉瑩送信,婉瑩謝謝將軍。”

  說完走到門口,掀起簾子,做出了一個‘您走好’的姿勢。

  賀佑安為難地站在婉瑩的屋子里,走,絕對是不愿意,不走,婉瑩已經擺出開門送客的架勢。

  走與不走正在猶豫間,婉瑩又皺著眉頭催促道:“將軍慢走,婉瑩不送。”

  賀佑安此時有些進退兩難,進,婉瑩不許,退,自己不愿。權衡之間,忽然有一個令他心跳的想法闖進腦海。親她一下,就算走,也算是有些念想。

  打定主意之后,賀佑安看著鼓著粉腮鼓脹,櫻唇嘟翹,正在生自己氣的婉瑩,心里如同吃了豹子膽一樣,抓起被婉瑩丟在一邊的棉帕子,沖到婉瑩面前,將自己滾燙的唇對著婉瑩嬌嫩的紅唇貼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婉瑩被這一幕嚇傻了,趕快將自己的嘴挪開,然而挪開了嘴,臉卻還在原地,賀佑安的唇,狠狠地在婉瑩柔軟的臉蛋上啄了一下。然后緊緊地拿著帕子,風一樣飛出榮壽宮。

  割肉一樣的寒風,吹在賀佑安滾燙如火的臉上,頓時幻化成醉人心脾的春風。腳下厚重的積雪,也變成軟綿綿的棉花一般,輕盈松軟。賀佑安一口氣跑到綿壽橋上,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咽進肚子里,展開自己手中的帕子,貼在臉上。仿佛聽到臉上的熱熨干帕子上的濕淚,發出‘呲呲’的聲音。

  幾只寒鴉莫名其妙地看著賀佑安,‘呱呱’幾聲長叫。賀佑安小心翼翼地把帕子塞進袖口里。像一只歡快的小鳥一般飛出紫微神宮。

  榮壽宮里,婉瑩呆呆地站在簾子后面,若不是簾子遮住了剛才那一幕,婉瑩羞憤得定要抹脖子。

  冰涼的手,摸著剛才被賀佑安吻過的臉頰,亦是發出‘呲呲’的聲音。就好像燒紅的鐵杵,忽然放進冷卻水里的那種聲音一樣。婉瑩甚至在空氣中聞到自己心臟焦糊的味道。自己的心幾乎被臉上的燙灼傷。

  討厭,討厭,婉瑩拿起自己丟在床上的帕子狠狠地擦拭自己的臉頰,仿佛使勁用力,就能把剛才的恥辱洗刷掉一般。

  幾條血紅的印子赫然排列在婉瑩的臉上,婉瑩呆呆地坐在床邊,眼睛瞧著窗前擺的狐尾百合和蝴蝶蘭,羞憤地拿起剪刀,把一朵朵狐尾百合統統剪掉,丟進火爐里。

  “賀佑安,婉瑩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你,再也不想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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