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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刁奴

  四更時分,婉瑩聽見外面有些動靜,伸手點上燭火,還未洗漱完畢,碧桐姑姑便過來,說想去安樂堂送一送太嬪。

  婉瑩心想:自己雖與太嬪無緣,但是若自己去送,太嬪心里也是高興的。況且太嬪地位卑微,若是發送之人太少,豈不讓他人笑話。想到此處便求姑姑:“姑姑,婉瑩也想去送一送太嬪。”

  碧桐姑姑會心的看著婉瑩:“好孩子,一起走吧。”

  雪地濕滑,但婉瑩已沒有昨日的恐慌,腳下的步子堅實穩健。

  兩人趕到安樂堂的時候,剛好是五更初刻,東安太妃守了一夜,這會兒去太后那里請旨。

  一進安樂堂,眼前的景象讓人心酸不已,空蕩蕩的大堂里,太嬪孤零零的躺著,旁邊兩個僧人雙手合十疊于胸前,嘴里密密麻麻地想著超度亡魂的往生咒。

  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燒紙錢的火盆里,早已沒有一絲火星,碧桐姑姑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后跪在一邊,撿起地上的火石和紙錢。火盆里復又燃燒了起來。

  婉瑩跟隨碧桐姑姑后面,也跪在太嬪靈前,畢恭畢敬地三拜為敬。然后跪在火盆另一端。

  制作紙錢的麻紙,估計用得也是宮里最低等的貨色。不時冒出嗆人的煙灰。不過就是這樣,紙錢不一會也燒盡了。碧桐姑姑抬頭,這時婉瑩才看見姑姑眼里的淚水,和臉上的淚痕。

  “你在這里,我去尋些紙錢過來。”

  “姑姑,天還未亮,路不好走,還是婉瑩去吧。”

  “你剛進宮,去掖亭署要東西,只怕是要不出來,還是我去吧。”

  碧桐姑姑說完起身出了安樂堂,此時有幾個嬤嬤進來,看見婉瑩跪在火盆前,奚落說:“拍馬屁也得挑準時辰時機,不是哪里有縫就往哪里鉆。太妃娘娘才走不久,怎么也得一個時辰才能過來吧,你這么巴巴地跪在這里,一臉楚楚可憐給誰看呢?”

  婉瑩知道她們話里有話,以為自己是一個巴結東安太妃的小宮女,婉瑩抬頭望了一眼,逝者為大,在太嬪靈前,婉瑩也不與她們計較。

  她們見婉瑩不吱聲,更是得了意。又奚落了許多。

  “你看看,這些小們,一個個猖狂的,嬤嬤們問話,連句話也不回答。”

  “世風日下,這一代不如一代,咱們剛進宮當差那會兒,見了長輩都是畢恭畢敬的,如今這些個小蹄子們,別說讓她們畢恭畢敬,只要她們背后不編排坑害我,就是燒高香了。”

  “誰說不是呢,這么大冷的天兒,守喪這樣的活既然派給咱們幾個老婆子,宮里新來的宮女都死光了嗎?”

  “小聲點兒吧,昨兒掖亭署的孫公公已經被太妃革了職,咱們有幾個腦袋夠太妃砍啊?”

  “還不是這幫小賤人們平日里攛掇的,平白地,太妃怎么會搜尋上孫公公?”

  “我聽說,是因為人參的事情給鬧得,太嬪藥里有一位人參,須得用整根的人參不可,御藥房這幾年人參缺少,想跟掖亭署要幾根,結果掖亭署說不是掖亭署的職責,他們掖亭署只負責各宮份例,不管配藥抓藥的事兒。兩邊因為這個事兒,幾個小太監還動了手。”

  “太嬪份例里沒有人參,這也怨不得掖亭署啊!”

  “你懂什么,這是救命的人參,還管它份例不份例!”

  “你說的輕巧,掖亭署的東西都是登記造冊的,少了人參,上面查問起來怎么辦?”

  “這話你也信,他們掖亭署昧下了多少好東西,害怕補不上幾根人參?”

  “這你就不懂了,都知道他們油膩,剛好趁著太嬪人參,裝裝樣子,洗白掖亭署。”

  “聽說好像是御藥房的張公公和掖亭署的孫公公因為一件什么事兒,鬧得兩人水火不容,所以兩邊才因為人參打起來了!”

  “因為啥事兒?”

  “這我哪知道?說不定倆人討了一個小老婆,急紅了眼唄……”

  四五個婆子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不亦樂乎,都被這一句俏皮的渾話,逗得大樂。

  一陣陰風帶著幾片紙錢飄到幾人中間,幾個婆子忽然想起這里是劉太嬪的靈堂。難道是劉太嬪見幾人這樣大笑十分不合時宜,才吹來這一陣陰風。幾個婆子嚇得一驚,不約而同地收起笑容。

  一個油滑的婆子,趕緊燒香拜佛地作揖跪拜到:“太嬪善心,太嬪善心,太嬪一路走好,太嬪早登極樂……”滿臉橫肉的婆子,收聲之余恰好與婉瑩四目相接。

  “死,你就只會挺尸跪在屋里燒紙,你看看堂外面的紙人紙馬都被融化的雪水打濕了,還不搬到干爽的地方去,等下太妃回來看見,心里不自在,揭了你的皮。”

  婉瑩一概不吱聲,人最怕的是沒有觀眾的獨角戲,她們奚落婉瑩,婉瑩若苦惱,便中了她們的計。所以婉瑩不爭不辯不怒不惱,她們甚是無趣也就罷了。聽得出門擺放祭品,婉瑩樂得脫身,站起來跺出堂外,一邊擺放祭品,一邊耳朵邊傳來:

  “太嬪要死也不挑個好日子,眼看還剩三五日就是年下。今年不能好好樂一樂了。”

  旁邊的嬤嬤一臉贊同的顏色,嘴上十分憤懣地說:“忙活了一年,就等著幾天吃點好的,喝點好的,主子們吃了一年大魚大肉,齋戒也無所謂,咱們吃了一年的菜幫子,就指望著這幾天的油水。”

  “可不是嗎!太后太妃們肯定要齋戒,苦了咱們,大過年還是吃不到葷腥。”

  一個婆子機警地壓低聲說:“咱們小點聲,等會太妃就過來了。”

  “怕什么?還早著呢。我心里有數。”

  “你知道就好,防人之心不可無。”說完眼神瞟向婉瑩。示意同伴,好像婉瑩就是那個通風報信的小人。

  那位嬤嬤不以為意,從鼻子里哼出一股氣息,“哼——她?”然后惡狠狠地看著婉瑩,示意婉瑩噤聲。

  婉瑩不想理會她們,也無心思跟她們一爭高低,更沒有興致前去辯解,因為她們是那么的丑陋和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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