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退出東暖閣,太后對榮親王說:“今日星象異常,必定會引起宮內宮外震動,你去將李慕廣將軍請來,就說娘有要事跟她商量。”
“兒子這就去。”
榮親王風風火火地出了慈寧宮,心事重重地走到綿壽橋上,迎面過來一個小宮女,屈膝請安道:“奴婢迎春宮宮女小環恭請榮親王金安。”
榮親王只是擺了擺手,揚長向橋那邊走去。
小宮女下了綿壽橋,急匆匆地走到榮壽宮前,只見宮門緊鎖,想上前叩門,上前走了幾次,手卻遲遲遲疑不動。
“你是誰?”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你又是誰?”小環原本被問,嚇得一驚,仔細一看竟是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太監,剛才的驚恐消散,鼓著膽子反問道。
“本公公問你是誰?”小林子繼續用帶著童音的嗓門喝到。
小環走近一看,這小太監雖然年齡不大,穿的卻是正八品太監宮服,少不得為自己剛才的冒失揪心,支支吾吾地說:“回小公公的話,奴婢是迎春宮宮女小環。”
“本公公是慈寧宮正殿侍奉的公公,什么小不小的,以后不準叫本公公小公公。”小林子口氣頗大地說。
小環見他還是一個小孩子,也放下驚恐和戒備,逗著他說:“回公公的話,奴婢知道了,不叫公公小公公,請問公公尊姓大名,小環日后見了也不失禮。”
“本公公姓林,大叫都叫本公公小林子公公,你以后也叫我小林子公公。”
“回小林子公公的話,奴婢記下了。”
“天還不亮,你不呆在迎春宮,跑到榮壽宮附近做什么?”
“回小林子公公的話,奴婢睡不著,起的早,想出來走走。”小環不敢將實情說出來。只隨便撒了一個謊。
“胡說,你在迎春宮伺候,這里是西北所,隔著十萬八千里呢?更何況方才本公公看見你幾次想去敲榮壽宮的門。”
小環一驚,趕忙說:“小林子公公,我只跟你說,你千萬別說出去。”
這一套小林子果然受用,牛氣哄哄地說:“快說。”
“我是師貴人身邊的小丫鬟,想來榮壽宮給我們貴人的妹妹送一盒點心。”
小林子環顧四周說:“你撒謊,點心呢?”
“天黑路滑,點心奴婢不小心掉到玉泉河里了。”
“既然是婉瑩姐姐的姐姐的宮女,那本公公破例一次,幫幫你,你可一定要記在心里,本公公對你是有恩的。”
小環一聽,這小家伙,人小口氣倒是挺大,不過他既然能幫自己,也不得不雙手放在腰間福了一福,畢恭畢敬地說:“小林子公公的大恩,奴婢肯定銘記在心,將來若是有機會,一定報答公公大恩。”說完自己也在心里忍不住想笑。
“好,很好……”小林子模仿太后的口吻說了這三個字之后,又原形必露地說:“你跟本公公過來,慈寧宮和榮壽宮之間有一條便道,剛好在本公公屋子旁邊,鑰匙也在本公公這里。”
小林子掏出鑰匙在小環眼前晃了一晃,小環心里大喜,沒想到這個乳臭未干的小東西真能幫上自己,連忙鞠躬謝恩,跟著小林子進了慈寧宮。
那廂婉瑩話別榮親王回到房間,和衣躺下,心里千絲萬縷忐忑不安。糊里糊涂地睡著,炭火殆盡,一個冷戰從淺夢中驚醒,這才脫去了外衣,蓋上被子。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怎么也睡不著,聽著外面上夜的更聲由遠及近,已是五更天,再過一會天就亮了,算了,夜都過去,覺也沒了。懶懶地起身,披了件大襖裙,拿著火鉗子,夾了幾塊銀炭放入火盆,無奈方才的炭火幾乎燃盡,所以一時間不能復燃。
又去取了燃火油,拿銅匙淋了幾匙在炭上,登時,滿屋子的茉莉花香,清新撲鼻。一盞茶的功夫,火盆便紅火起來。將浣臉的銅盆置在上面,取出玫瑰美顏汁子倒些進去,待水溫正好,拿絲綿帕子浸濕擰干,覆在臉上,直到絲帕冷卻,如此反復幾次,肌膚容顏煥發,妙不可言。
一夜沒睡,婉瑩唯恐自己容顏衰老,坐在銅鏡前,反復確認。直到確認無誤之后,這才放下心。
細心裝扮,原本就是出水芙蓉般風華絕代,如今情竇初開,悅己而容,更是沉魚落雁,傾國傾城。
對鏡自賞,婉瑩心中感慨:我如是男子,想必也會鐘情,像自己這樣的絕色吧!
想到這里婉瑩臉頰一熱,些許羞怯伴著甜蜜,滿滿的充溢著心間。
“咚咚咚咚”有人重重地敲打房門,這樣急肯定不會是毓彥,趕忙起身開門,掀簾而入卻是一個生人面孔。
“你是?”我問到。
“你是婉瑩妹妹吧,我是迎春宮里的侍女小環,你快去看看吧,秋麗不好了。”小環急急地說著。
婉瑩似乎覺得小環耳熟,但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只急切地問:“秋麗她怎么了?”
“昨夜里,自己摔倒,跌在炭爐上,傷著臉了。”
“你說什么?”婉瑩難以置信,昨晚上自己見她還好好的,怎么一晚上的功夫,竟出了如此變故。
“秋麗哭著讓我來告訴你,讓你速去看看她。我也是偷偷地跑出來,在你們宮門外面等了好久,我才悄悄地進來。”
“這會兒榮壽宮還沒開門,你怎么進來的?”
“慈寧宮的小林子公公幫了我。”
“到底怎么回事?你細細說與我聽。”
“妹妹糊涂,我怎么知道,當時是在昭儀娘娘的正殿里,我們這樣子的奴才,哪有那樣的福分進殿里侍奉呢?”她微微皺眉,又說:“我出來時間長了,得趕快回去。姑娘跟我一起去看看秋麗吧。”
事不宜遲,婉瑩披了件外衣,跟著小環奔迎春宮去。
見了齊秋麗,不由得眼淚落了下來,一夜間的功夫竟變成這副摸樣。婉瑩倚在她的床邊,她還未醒來,半邊臉用白紗繃著,紗布上微微地印著血跡。另外半邊臉淚痕無數,縱橫交錯。一下一下的呼吸中似乎還帶著哭腔。
被子上沾的滿是血印。婉瑩握著她的手,冰涼無比,環視屋內,竟無一個火盆。怪不得她手這樣涼。起來四下尋找,也不見火盆蹤影,搬挪椅子驚醒了齊秋麗,她睜開眼,未語淚先流。無聲的低泣將婉瑩的心都弄碎了。我的眼淚跟著她也如同斷了線的珠簾一般。
她艱難地仿佛用盡全身力氣開口說:“婉瑩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