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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元宵家宴

  林姨娘依舊溫言說到:“太后穩坐后宮多年,而且手下追隨者甚多,你爹爹當年被太后‘杯酒釋兵權’,整整十年過去了,從未說過一句太后的壞話,固然是你爹爹不愛背后嚼舌根,但是太后也有她的過人之處。你爹爹曾盛贊過太后‘文韜武略’不輸先帝,‘帝王心術’更甚于當今皇上。太后看人從不用眼,而是用心。這點你能做得到嗎?”

  婉瑩迷茫的看著母親,不知道母親今日為何跟自己說這些東西,也聽不明白母親話中的深意。

  林姨娘接著說:“一旦天下易主,榮王爺必然是后繼新君,你是正妃,將來就是皇后,可有太后這些穩坐釣魚臺的本領?”

  “娘,太后未必就愿意廢了皇上,而且青兒看太后對榮親王的愛溺,也只是想讓他一輩子做一個安樂王爺而已。而且皇上那邊有長公主暗助,未必就真的就如此。”

  “青兒,娘也不希望這樣,你能跟王爺安安穩穩地一輩子,是最好了的,只是看著馮周兩家非要嫁女的決心,八成是給將來鋪路。”

  “不是有長公主嗎?”

  “長公主怎么能跟太后相提并論。長公主或許可以和太后一較高低,但是娘覺得,最后贏得肯定是太后。”

  婉瑩愕然不已,依著母親的話,那不久的將來豈不是要江山易主?思量到這里,也就不難解釋剛才娘為何失言。

  或許真的有朝一日婉瑩也由正妃變成嫡后。心里一陣陣地發緊,牙齒將下嘴唇咬得生疼。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武安侯還會安心讓自己的女兒屈居側妃之位?人人以命相爭的致命利益,武安侯怎會輕易錯過?眼前會不會是緩兵之計?

  眉頭的困惑漸次舒展開來,聰慧如林姨娘,早就洞悉婉瑩心中的一切,芊芊玉手將散在婉瑩臉上的額發往后一理,略帶微笑地說:“青兒聰明,想必已經悟出這里面的道理,事情到現在也不算太壞,至少王爺是真心待你,有這一點,我們也算是勝券在手。”

  林姨娘的眉宇間忽然擰作一團,雙手輕輕擎著婉瑩的臂膀,直直地將婉瑩拉起,鄭重地說:“娘一生委屈求全,是因為娘無依無靠,不得不如此。可是你不能,你有你爹爹,有師家做后盾,所以娘要你從今往后,當的起榮親王正妃。”

  婉瑩如何不明白林姨娘的苦心:母親是要自己不能再善良求全,她說這么多,無非是告訴自己,不狠不毒不辣,到最后只能被別人宰割。

  “娘,你以前總是教導青兒,要與人為善。”

  “小的時候娘叫你與人為善,是為了不讓你成為惡人,而現在娘叫你心狠手辣,是為了不讓惡人魚肉你。”

  婉瑩若有所思地看著林姨娘,不知道該怎樣接這句話。

  林姨娘,咬了咬嘴唇說:“心若不狠,地位不穩。這就是咱們女人的規矩。”

  婉瑩心里既清楚又迷茫,看著林姨娘半憂半喜的臉,婉瑩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否能做到心狠手辣?可是婉瑩也知道,在皇家血雨腥風的爭斗中,不狠的話賠上的就是自己的命,說不定還有全族的性命,想到這里堅定地點了點頭。

  林姨娘將信將疑地說:“心狠手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談何容易,我兒生性純良,林姨娘只怕事到臨頭你未必做得到。”

  說話間,蕓娘敲門而入,過來拉著婉瑩的手,對林姨娘說:“貴客推了飯,已經走了。今兒的晚飯擺在正行堂,老爺叫奶奶和小姐待會兒早早過去。”

  林姨娘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對蕓娘,說:“這個雙平頭實在普通,梳一個凌云發髻,再把武安侯府上送的那一整套的點翠首飾取出來。”

  蕓娘點頭,立馬去開箱取首飾。放到妝臺上,又將紅芙和綠蓉喊進閣樓。一時間林姨娘為婉瑩梳頭,蕓娘搭配服飾,綠蓉站在旁邊給林姨娘打下手,剛梳好主發髻,紅芙就捏著金鳳穩穩地插在發髻里。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婉瑩從一個嬌俏的小宮女,又變成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千金小姐。紅綠二人左扶右挽護送婉瑩下樓,早有老婆子撐著黃布油傘等在門口,主仆十幾人,風雪中趕到正行堂的時候,全家老小早已等在室內。

  婉瑩抬眼看去,爹爹正襟危坐在正席,旁邊是滿面春風的太太,太太身邊的趙姨娘,看見婉瑩依舊是歡喜愛溺的點頭示意,高姨娘坐在趙姨娘身邊,臉上則是說不清楚的表情,落寂,歡喜,還有些許的惆悵。李姨娘跟高姨娘向來沒什么來往,兩人而很少坐在一起,今天倒是破天荒的挨在一起。崔姨娘向來跟高姨娘親厚,或許因為下午那句話,兩人竟隔著李姨娘坐在一張桌子上。

  崔姨娘一見婉瑩進來,慌忙走過來,臉上堆著如春花一般燦爛的笑容,急急地將婉瑩安置在自己身邊。

  婉瑩有些為難地站起來,太太慈愛地說道:“三姑娘今兒就坐正席吧,不必跟她們擠在一起……

  婉瑩有些忐忑地坐下,環視一周,剛好看到次席上,紹松也在歡喜地望著自己。兩個月未見,婉瑩忘記了進宮前跟哥哥慪氣的事情,也沖紹松爽朗一笑。

  林姨娘站在主席的旁邊,還是趙姨娘客氣地說:“林妹妹坐吧,我今兒坐太太身邊是一樣的。”

  林姨娘有些不好意思,太太先師大人一步點點頭,林姨娘這才安心地坐在師大人右手邊。如此還是不好意思地用手理了半天的鬢發。

  婉瑩明白:爹爹左手邊是太太,右手邊的位子應該是趙姨娘的。自己母親坐了師府二房姨娘的座位。

  “林姐姐,您現在可是咱們府里的功臣了。過了年,三姑娘一上花轎,那可就是正一品的親王正妃,嗞嗞……何等的尊貴體面啊!說不定哪天三姑娘求了太后,給姐姐一個誥命,姐姐可就是咱們府里頭一位的誥命夫人了。”

  崔姨娘故意將‘誥命’后面的‘夫人’二字說得極重。這話顯然是沖著太太,師府里只有太太頭上,頂著一頂正三品淑人的誥命。這只是誥命的頭銜,是‘淑人’而不是‘夫人’。

  根據《大周會典》正一品正二品官員的母親和妻子,朝廷封贈‘一品誥命夫人’或者‘二品誥命夫人’。正三品從三品則是‘淑人’。正四品從四品為‘恭人’正五品從五品為‘宜人’。正六品從六品為‘安人’。六品以下的官員母親和妻子沒有誥命。

  而且歷朝歷代,后妃們的生母,雖然沒有誥命,但是母憑女貴,也可封為誥命。唐高宗曾經封武皇后的母親為榮國夫人,連武皇后的姐姐也封為韓國夫人。無獨有偶,楊貴妃的生母就被玄宗封為涼國夫人,連自己的三個姐妹也被封為正一品國夫人。

  崔姨娘這樣含沙射影的劍指太太,多半是下午的時候,太太當著眾人面訓斥了崔姨娘。所以崔姨娘懷恨在心,早早地在心里盤算好說辭,只待婉瑩和林姨娘就席,也當著一家老小說了出來。

  李姨娘也沒忘記下午被揶揄,還沒動筷子先動口,說:“崔妹妹還沒喝酒就醉了,府里怎么沒有誥命,現放著太太就是正三品的誥命。”

  高姨娘看不出兩邊的明爭暗斗,拿著筷子,夾了一根青筍隔著趙姨娘和太太,伸著胳膊放進師大人的碗碟里,嘴上不知趣地說:“李妹妹,崔妹妹剛才說的是誥命夫人,咱們太太是誥命不假,但是是‘淑人’。”云淡風輕地說完,不忘對著師大人體貼地說:“老爺,這青筍是奴家哥哥晌午送過來的,說讓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嘗嘗鮮兒。”

  高姨娘并沒有想要幫崔姨娘,但是這一句話卻讓崔姨娘十分稱心,崔姨娘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青筍放進口中,有滋有味地說:“這季節能弄來這樣的好東西,難為舅老爺了。”

  李姨娘顯然被高姨娘這一句話攪得有些煩躁,一聽崔姨娘說高大爺是‘舅老爺’,立刻抓住話柄,反唇相譏道:“崔妹妹今天真是胡話連篇,咱們家的舅老爺,是先帝親封的伯遠候,年前才添了大胖孫子,什么時候又跑出一個舅老爺來?”

  這一句話明著是說崔姨娘,卻不小心連高姨娘的臉也給打了。只見高姨娘還未坐在板凳上,一臉急憤地望著李姨娘。

  李姨娘原是想揶揄崔姨娘,沒想到連高姨娘一并捎帶上,看著高姨娘這樣急憤憤地看著自己,索性把頭一扭,也拿筷子夾了一塊青筍,連連贊嘆道:“這筍果然清脆,難為高大爺費心想著咱們,大雪天里還巴巴地送過來。”嚼完青筍之后像是負荊請罪一樣也給高姨娘夾了一塊兒,臉上堆著笑臉說:“你也是個有福的,什么時候貴儀小主也得個一兒半女,你也是個跑不掉的誥命。現在宮中皇長子還未出世,咱們貴儀一入宮就深得圣寵,連升四級,若是拔得頭籌,位列四妃是妥妥的。”

  李姨娘這一番話,將高姨娘心中的皺褶,熨燙得妥妥貼貼。高姨娘復又容光煥發,夾起那片青筍,洋洋得意地放入嘴中。那怡然自得的樣子仿佛吃得不是青筍,而是龍骨鳳髓。如此,還自己往臉上貼金地說道:“你這話說得中肯,我們婉蕓從小就是個有福的,先前一個算命的還說,婉蕓命中帶金,是大富大貴的命相。如今在宮中連勝四級,這在咱們大周朝的后宮,還沒有這樣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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