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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借尸還魂

  突如其來的逆轉,讓劉貴嬪歡喜地要發瘋,可是這是憑吊祭奠,心里無論多么喜悅,臉上都要擺出一副悲傷的神色,不為別的,只為讓皇上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時候,想起那個‘死了’的發妻。只有這樣,才能扳倒如日中天的榮國夫人。

  劉貴嬪是天生的演戲高手,皇上還沒有出殿門,她的眼淚已經‘吧嗒吧嗒’地打濕了前襟。

  如喪考妣般的痛不欲生,真不是一般人能夠裝出來的。

  朱紅色大門,終于在最后一絲光亮中開啟。黑夜來臨了。

  夜幕中,劉貴嬪拎著裝滿元寶的竹籃子,一副悲痛欲絕,近乎昏厥地站在皇上面前。

  皇上對這個曾經玷污自己發妻的女人,向來沒有一絲好感,將她晉升為貴嬪,完全是看在她曾經懷過孩子的份上。若不是如此,這種女人就該下地獄。

  時過境遷,劉貴嬪跪在地上,懺悔自己的荒唐,然而這一切在劉貴嬪巧言善辯的嘴中,全部成了對皇上摯愛的初衷。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皇上是天子,就應該寬宏大量。劉貴嬪聲淚俱下地控訴自己是為了皇上和皇家的血脈。可是如今見皇上這樣憔悴心碎,才意識到自己的過錯。

  “嗚嗚……皇上,妾身曾經僭越過先皇后,您不如將妾身賜死,讓妾身到陰間跟先皇后作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兵行險著才能出奇制勝,劉貴嬪將皇上的心思,拿捏得不差分毫。

  自己若不說殉葬,皇上肯定還以為自己假惺惺!索性冒一次險,皇上知道自己悔改,說不定能留自己一條性命。更何況自己稱婉瑩為‘先皇后’,這是打在了皇上的七寸上,皇上根本無力反擊。

  皇上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痛失發妻的心碎,又一次將皇上摧毀。

  昏黑悶熱的微暮中,掌燈的宮女們矗立在遠處。不知何時,酷似婉瑩的榮國夫人,站在了皇上的身后。一張真皮的假臉,兩只火眼金睛,看著假戲真做的劉貴嬪,心中漠然地說道:“陛下,妹妹在他界也孤單,貴嬪如此誠懇,不如成全了貴嬪心志,讓她去陪伴妹妹可好?”

  皇上剛剛被打動的心思,出現了搖擺,他也擔心婉瑩在他界孤苦,如果能有人替自己陪伴在婉瑩身邊,那他一定會感激這個人。

  劉貴嬪被這突如其來的暗箭,刺傷了心防。在榮國夫人面前,蛇蝎心腸的自己,已經不再是孤獨求敗。

  兩個心知肚明的女人,一個梨花帶雨地跪在皇上身前,一個嬌艷欲滴地站在皇上身后。

  四目相接,電光火石之間,一股勢必要將對方毀滅的流光,砰然在空氣中撞擊。

  劉貴嬪雙羽剪長淚,哀怨地懇求道:“皇上,求您成全妾身的志向吧……”已經到了絕境中的劉貴嬪,望著皇上身后的騷狐貍,只能用這種以退為進的方式。

  皇上還是黯然神傷,默默地望著暮色中的劉貴嬪,其實是在思念已經駕鶴西去的婉瑩。

  榮國夫人犀利的目光,越過皇上的臂膀,冰冷地打在劉貴嬪的臉上,“你想演戲,本宮也好久不練手了,正好陪你玩一玩。”

  劉貴嬪隱忍委屈的背后,也陰暗地還擊:“想要跟我對戲,那就看看你夠不夠資格。”

  “賤人,我就不信你舍得去死!”榮國夫人輕輕地挽住皇上的胳膊,小鳥依人地貼在旁邊。

  置于死地而后生!

  劉貴嬪本來就是演戲給皇上看的,戲要是不能做足全套,自己不僅騙不了皇上,說不定還得搭上性命。

  與其讓賤人挑唆皇上賜死,不如自己豁出去,奮力一搏。

  打定主意的劉貴嬪,沖著榮國夫人放了一個陰森鬼魅又不易察覺的奸笑。

  霎那間,一頭撞在皇上身后的宮墻上。

  自盡殉主,悲哉壯哉!

  皇上被這血淋淋的一幕所打動,他堅信一個肯用性命去懺悔贖罪的靈魂,肯定是真心在悔過。

  榮國夫人看到這一幕,恨得咬牙切齒,自愧不如。

  跟劉貴嬪比,自己還是太善良了。

  一個能對自己下毒手的女人,必將天下無敵。

  榮國夫人堅信劉貴嬪不可能輕易就這樣死了,若不趁著她昏迷弄死她,等將來她醒過來肯定要反噬自己。

  “陛下,貴嬪已經殉葬,不如早早治喪,入土為安,也能早一刻跟妹妹團聚。”

  皇上被劉貴嬪這樣大義凜然的舉動震撼,盯著已經假裝昏死的劉貴嬪,感激地說道:“加封貴嬪劉氏為昭儀,即刻治喪!”

  裝死中的劉貴嬪,心中連連叫苦:榮國夫人這個挨千刀下油鍋的騷狐貍,竟然攔著皇上不叫太醫,直接給自己判了死罪。若是再裝下去,豈不是真的要進棺材了?

  “陛下,貴嬪此舉,真的是悲壯,皇上賞一個謚號給她,也算是成全她的心志。”

  皇上思念發妻尚且精力不足,哪有功夫現想謚號這些雞毛蒜皮?

  “陛下,臣妾之前的封號是‘貞’,如今臣妾已經是陛下的榮國夫人,不如把‘貞’字賞給貴嬪吧。”

  一個把自己曾經的封號,贈送給一個死人做謚號,榮國夫人在皇上面前,真的是十分大度。

  “蕓兒能這樣識大體,朕很欣慰。”

  劉貴嬪再也裝不下去了,再裝估計棺材板就要釘釘了。但是也不能猛一下詐尸,戲要一點一點地做,邊邊角角枝枝葉葉,都要千錘百煉,仔細打磨。

  “咳咳……”昏死中的劉貴嬪,發揮出了震撼神靈的演技。

  “娘娘,你為什么不要妹妹陪伴?”劉貴嬪如同夢魘,更像是詐尸一樣,痛苦地喊道。

  不知道在劉貴嬪的夢魘中,婉瑩到底說了什么?只看劉貴嬪閉著眼,猙獰著臉,痛苦地追問道:“娘娘,你既然原諒了我,為什么還要拒絕我?”

  一個人演兩個人的戲,劉貴嬪的演技真是炸裂了神明的天眼。

  她見到了婉瑩?

  已經擁著榮國夫人人,打算回到紫宸殿的皇上,停下了腳步。大聲地呼喊:“太醫,快傳太醫。”

  夜終于深沉下去。劉貴嬪在太醫的救治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算準了,皇上肯定守在她身邊。不是因為緊張自己,而是想要知道生死邊緣,婉瑩究竟跟自己說了什么?有沒有提到皇上他自己?

  紫宸殿東暖閣,劉貴嬪用殉葬的方式,躺在龍塌上。

  為了爬上這張床,她真是煞費苦心,差點連性命都要搭上。

  “貴嬪,貴嬪,你醒了?先皇后跟你說了什么?”

  劉貴嬪裝死了那么久,終于迎來了勝利的時刻。

  “六郎,青兒好想你。”

  榮國夫人的躥紅,讓皇上和婉瑩之間的愛稱,變成人盡皆知的‘秘密’。

  劉貴嬪心中暗暗地默恨道:“榮國夫人,你能以假亂真,我就能借尸還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榮國夫人站在皇上身后,見到這一幕,止不住得后背發涼。

  技高一籌,自己是遇到對手了。

  皇上被這一幕給震驚了,難道婉瑩真的回來了?

  “青兒,真的是你嗎?”

  “六郎,青兒不想一個人在那里,青兒想陪著皇上。”劉貴嬪見過婉瑩幾次,這樣相似的語調,對于戲精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信手拈來。

  借尸還魂的戲文,皇上從小就聽過不少,年少無知的時候,他曾經嘲笑過唐明皇的無知,但是自己深陷相思的苦海時,漸漸明白唐明皇的苦衷。

  “六郎,別讓我走,我想陪著你。”劉貴嬪驚天地泣鬼神的演技,輕易騙過了九五至尊。

  皇上緊緊地摟著劉貴嬪,死死地捆在自己懷里,縱然知道這是一具別人的身體,但是里面住著婉瑩的靈魂。

  榮國夫人徹底被打敗了,她看著被皇上摟在懷里的劉貴嬪,心中氣得血肉模糊。

  四下無人,東暖閣里只有榮國夫人,劉貴嬪趴在皇上的肩頭,一束邪魅的陰笑,如同尖刀,一點一點將榮國夫人凌遲。

  “六郎,好好抱住青兒,我好怕。真的好怕。”劉貴嬪用最可憐悲傷的語調背著皇上,趴在肩頭,冷冷奸笑著沖榮國夫人示威。

  “陛下,她在笑。”榮國夫人不能容忍這樣的挑釁,直接當場戳破劉貴嬪的奸詐。

  皇上早就沉湎在婉瑩亡魂回來的喜悅中,根本不理會榮國夫人的一驚一乍。

  “青兒,朕不會讓你走的,不會的。”

  “六郎,抱著青兒,小鬼們要來抓青兒了。”劉貴嬪將自己的演技,發揮到了無以復加的極致。

  皇上死死地摟著劉貴嬪,堅定地說:“青兒,有朕在,誰也不能傷害你,更不能帶走你。”

  榮國夫人的好戲,在光鮮了一月之后,黯然落幕,紫微神宮里,又一個寵妃橫空出世。

  一處忠貞殉主的鬧劇,最后以借尸還魂這樣瞠目結舌的方式結束,合宮上下,都知道里面的真假,卻都閉口不言。

  試問誰敢在皇上悲痛療傷的時候,跟昭儀娘娘興風作浪?頂風作案,不過是枉死橫尸的結局,誰都不會用性命,去跟一個悲傷過頭的皇帝去理論。

  皇后想說,可是還是最終閉上了嘴,誰在這個時候勸慰皇上,那只能是得罪皇上。

  皇后沉默,皇太后也沉默,最后連紫微神宮黃昏里的烏鴉,也懶得去分辯是非。

  若論魅力,還是劉昭儀更勝一籌,皇帝在她這里得到了空前的滿足,連榮國夫人的求見,都被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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