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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癸水之殤

  “該死的癸水,怎么又來了。”

  榮國夫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馬桶上,重重地捶打了自己不爭氣的小腹。

  “娘娘,自己的身子,怎么下手這樣重呢?”榮國夫人的貼身丫鬟茉兒心疼地撲過去,抓住榮國夫人的胳膊勸慰道。

  “這不爭氣的肚子,善待它一點用都沒有,本宮已經承寵多月,如今連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榮國夫人的士氣,萎靡到了極點。摟著茉兒,嚶嚶地哭了起來。

  縱然劉昭儀步步緊逼,招招陷害,榮國夫人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沮喪。

  茉兒摟著榮國夫人,輕輕地摩挲著她的后背哄勸。

  “娘娘,咱們已經走了這一步,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您也得咬著牙也得往前走。情勢由不得咱們往后退了。”

  榮國夫人哭了許久,終于把自己那種莫名其妙的委屈給沖走。松開茉兒幽幽地說道:“本宮就是死,也絕不回頭,更不會后退。”

  茉兒扶著榮國夫人坐在床上,取了一條干凈的中衣放在床邊,跪在地上脫掉了榮國夫人的鞋,一邊服侍榮國夫人替換臟衣服,一邊小心翼翼地安慰說道:“娘娘,好事多磨,大夫不是也說了‘娘娘心態要放平穩,欲速則不達。’”

  榮國夫人一邊換上干凈的中衣,一邊希冀地搖著頭說:“好事多磨,這都磨了幾個月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大夫不讓本宮心急,眼下的情形,本宮能不急嗎?”

  “娘娘,您越是著急,賤人就越得意,咱們要是亂了陣腳,讓賤人有機可乘,這才是最要命的。”

  “如今賤人把婉蓉拉扯進來,說白了就是想要扳倒本宮,本宮不急也不行啊!”

  換好中衣,茉兒將榮國夫人的下裙套上,系繩的時候,貼在榮國夫人的耳邊,悄聲說道:“大小姐從小就是個榆木疙瘩,哪有娘娘聰慧伶俐。”

  “你想說什么?”榮國夫人自己披上褙子,問道。

  “娘娘,舍得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娘娘只要狠心,害怕劉昭儀拉攏婉大小姐嗎?”

  “你說的狠心,是讓本宮對付大小姐?”榮國夫人望著茉兒問道。

  茉兒系好下裙,眼中的冰冷與邪魅無處不在,陰陰地說道:“拉攏大小姐,讓劉昭儀那個賤人對付她。”

  “婉蓉已經跟賤人沆瀣一氣,想拉攏沒那么容易。”

  “娘娘說不容易,咱們多下點功夫,賤人跟大小姐才認識多久?你跟大小姐認識了十七年,情分不一樣。再說賤人能真心真意幫助大小姐,不過是把大小姐當刀子使。她若不是懷孕,能心甘情愿讓大小姐接近皇上?絕不可能。”

  “我一點也不擔心婉蓉,她從小就木訥,眼睛淺,心思更淺。她來我不怕,我最怕的是賤人肚子里的孩子,那才是咱們沒有的王牌。”

  “娘娘,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劉昭儀能懷上孩子,能不能生下孩子就看她的造化了。”

  榮國夫人聽明白茉兒的意思,連連擺手說道:“不行,不行,謀害皇嗣,這是要挫骨揚灰的,咱們不能給自己留這么大一個火坑,萬一將來不小心掉進去怎么辦?”

  “娘娘,當年漢皇寵愛飛燕合德兩姐妹,兩姐妹久寵無子,為了固寵,不知道謀害了多少皇嗣。”茉兒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可是榮國夫人還是清楚地聽到了。

  “還有唐高宗的皇后武氏,為了扳倒當時的王皇后和蕭淑妃,不惜親手殺了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

  榮國夫人連連搖頭否定道:“這些舊聞本宮也聽說過,飛燕合德最后慘死,武媚娘一生被夢魘所困。本宮不能這樣,本宮的手上不能沾血,本宮最害怕做噩夢。”

  衣服替換完畢,茉兒跪在地上給榮國夫人捏腿,眼睛盯著榮國夫人,嘴里幽幽地說道:“用不著娘娘親自動手,有一個典故還是娘娘親自教會奴婢的,娘娘忘記了?”

  榮國夫人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的大丫鬟,什么時候這丫頭變得如此心機深沉?“你想說漢景帝后宮的爭斗?”

  茉兒輕輕地捏腿,重重地點頭,說道:“當年,武帝的母親王氏,只是一個美人,竇太主入廁,王美人還要親自幫著竇太主扯衣服,皇上的嬪妃伺候公主入廁,這可都是奴婢們的活計。”

  “王氏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能培養出漢武帝這樣優秀的皇帝,十年忍辱負重,臥薪嘗膽,不能不讓人嘆服。”

  “娘娘,生下皇子,更要給皇子鋪路,你和劉昭儀已經勢同水火,你不下手,將來或許就是被人魚肉了。”

  “當年王美人,攛掇栗貴妃扳倒皇后,栗貴妃自以為能登上皇后大寶的時候,王美人黃雀在后,不僅除掉了栗貴妃,連栗貴妃的兒子,太子劉榮也被一起殺掉。”

  榮國夫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打了一個寒顫,她自以為是的心狠手辣,跟這些往昔的‘圣賢們’相比,真是不值得一提。

  “娘娘,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難道當時的景帝能不知道這些嗎?知道又能怎樣,一切都已經發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不行,本宮的腳跟還沒站穩。不能這樣冒進!王美人敢跟栗貴妃明爭暗斗,那是她手上有劉徹這個皇子,本宮現在什么也沒有,拿什么去斗?不行不行。”

  話題又回到了生孩子這個堅硬的命題上。榮國夫人心思倏然間峰回路轉,幽暗不明地拉住茉兒問道:“這些話本宮沒教過你,是誰告訴你的?”

  茉兒也不隱瞞,直接說道:“還能有誰,高家少爺,咱們的表少爺高乘風啊。”

  “你怎么跟他攀扯上了?”

  茉兒知道榮國夫人想回避當年兩人的舊情,十分斬釘截鐵地說道:“娘娘,你不喜歡高家少爺,奴婢心里清楚,可是如今咱們老爺沒了,咱們是孤家寡人。靠什么屹立宮中不倒?”

  榮國夫人心思有些搖擺,呢喃道:“栗貴妃背靠著竇嬰這個大樹尚且被王美人暗害,本宮孤身一身,拿什么跟別人硬碰呢?”

  “劉昭儀不過是個繡花枕頭而已,娘娘的心腹大患是當今皇后,這才是娘娘位極天下的絆腳石,還望娘娘三思。”

  四下已經入夜,里里外外寂靜地能能到自己的心跳,榮國夫人犀利地望著茉兒,陰陰地逼問道:“這也是表少爺說的?”

  茉兒鄭重地點了點頭,回答說:“娘娘,表少爺還說,景帝皇后王氏有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相助,楊貴妃有一門堂兄楊國忠護持,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是這個道理。”

  榮國夫人有點不敢相信,“這些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也真是玷污了。”

  “娘娘,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您都一年多沒有見過表少爺了,不能再用當年的眼光看待他。”

  榮國夫人的思緒飄飄渺渺地回到一年前那個午后,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高乘風,那張爛泥扶不上墻的臉,怎么會一念之間,變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往后別搭理他,本宮寧可一輩子無寵,也絕不與那種人糾葛在一起,以后不準在私底下聯系他。”

  聽到榮國夫人堅決反對,茉兒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娘娘,你如今喝的坐胎藥,還有那位神醫,都是表少爺打點的,難不成也都不要了嗎?”

  “你不是說是娘在外面尋的神醫嗎?”

  “娘娘,主子姨娘一輩子坐在深宅大院里,怎么能認識什么神醫?還不都是表少爺暗中相助,為了給娘娘尋找這位神醫,表少爺跑了整個直隸。”

  “竟然是他幫助本宮?”

  茉兒果斷地點點頭,附和道:“娘娘,打斷骨頭連著筋,表少爺和娘娘是姨表兄妹,與其現找一個外人效力,倒不如直接使喚咱們知根知底的表少爺。將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真是到了危機的當口,也只有自己人才能給咱們賣命。”

  榮國夫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眼下真的沒有可用的人才,光憑借自己撒嬌胡鬧,皇上又能偏聽偏信多久呢?婉蓉已經被送進了紫宸殿,自己的風光恐怕也該結束了。

  “娘娘,如果早一些找表少爺,神不知道鬼不覺地料理了大小姐,她也不會被劉昭儀送進宮。”

  茉兒這句話,總算是說到榮國夫人的心縫里,“誰也沒長前后眼,早知道婉蓉會被劉昭儀弄進宮,還不如早早遠遠地打發了她。”

  “娘娘,如今咱們兩人殫精竭慮尚不能周全,多一個人多一雙眼,也能幫咱們照應一下不是。”

  “眼下已經到了這一步,本宮也有些慌亂了。”

  茉兒胸有成竹地說道:“娘娘別慌,過幾日高姨娘進來探視的時候,讓表少爺一起進來,到時候咱們一起商議,人多主意也多。娘娘放心好了。”

  “他是外男,怎么能夠進內宮探視?”

  茉兒一聽笑么么地說道:“娘娘,表少爺可是娘娘的親姨表兄弟,老舅爺死了,表少爺就是主子姨娘家唯一的親人了,斬不斷的血親,連三服都沒出的至親?怎么不能來探視?”

  一說一起進宮探視,榮國夫人忽然想到一個將來絕地反擊的辦法。若是真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高乘風說不定真能幫自己一個天大的忙。

  想到這里,榮國夫人眼前的困頓和糾結瞬間消散,迷茫的心扉也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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