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太后是不會讓其他太醫檢查劉昭儀的傷口,你不必畏懼。”柚月不知何時趁亂擠在心腹太醫耳邊,悄悄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心腹太醫斗膽陳情道:“太后,昭儀這一胎一直是微臣照顧,微臣祖上八代行醫,都是千金一科,難道到了微臣這一代,竟然連懷孕不懷孕都看不出來嗎?”
榮國夫人反駁道:“懷孕前三個月把不出來是常有的事兒,太醫不必拉扯祖宗為自己遮羞。”周玉蔻曾因劉氏第一次假裝流產被貶黜過一次,若不是那次的風波,她現在至少應該是正一品的四妃之一。皇上登基以后,多虧長嫂從中斡旋,才得了正二品妃位。
想到這里,周玉蔻恨就不打一處來,況且長嫂親口告訴過她,劉氏根本沒有流產。所以周玉蔻恨劉昭儀的程度,一點兒也不亞于榮國夫人。
看著太醫為劉氏狡辯,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幫著榮國夫人跟太后說道:“太后,您不覺得蹊蹺嗎?怎么回回劉氏的孩子都能輕而易舉地被人打下來,上次臣妾不過是小小懲戒了她一下,她竟然流產了,她什么時候懷上的?沒人知道!這次也是,榮國夫人是掌摑劉昭儀,打的是臉,下身怎么會出血?怎么就又流產了?”
要不是太后扭頭,用眼神制止了周玉蔻,那句已經躥到嗓子邊兒的話,肯定說了出來。
“她壓根兒就沒有懷孕,一切都是糊弄鬼的把戲!”
周玉蔻沒有說出來,皆因太后一個犀利的眼神。
劉昭儀看到眼前局勢不容樂觀,只能拼命替自己哭喊道:“太后,臣妾為皇家開枝散葉,有諸位太醫作證,怎么能假得了呢?”
心腹太醫趕緊幫腔說道:“太后,昭儀確實是喜脈不假,這一點宮中的醫檔上都有記載。”
“太后,臣妾兩次懷孩子,兩次遭人暗算,臣妾也聽說歷朝歷代后宮爭斗,都是殘害懷孕的嬪妃,臣妾原本不信,可是兩次慘遭橫禍,臣妾不得不信。榮國夫人嫉妒臣妾有孕,所以蠻行爆施打掉了您的親孫子。”
太后看著雙方各執一詞,榮國夫人言辭鑿鑿,劉昭儀又有太醫作證,事關皇嗣和皇室清譽,太后不能不做出一個了斷。
“去取太醫院的醫檔。”太后發話。
“太后,醫檔可以作假,臣妾親眼看見她肚子里是個棉胎。”榮國夫人親手扯出了劉昭儀肚子里的棉胎,又親眼看見劉昭儀自殘。聽到醫檔,不用想就知道是劉昭儀造了假。
太后聽著榮國夫人的陳詞,幾處溝壑爬上太后額頭。
榮國夫人見太后皺眉,知道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不小心打了整個太醫院人的臉。
果不其然,站在寢殿中的幾位太醫臉上都露出了不悅之色。劉昭儀的心腹太醫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直接將整個太醫院拉到榮國夫人的對立面上,說道:“夫人,飯可以隨便亂吃,話可不能隨便亂說。你說太醫院的醫檔作假,那就是說我們整個太醫院都在包庇劉昭儀假孕?這不是胡攪蠻纏嗎?再說了,微臣是太醫,紫微神宮里千金一科的太醫,微臣要是棉胎和皇嗣都分不清楚,還做個什么太醫?干脆回家搖鈴賣藥得了。”
周玉蔻立在太后身后,一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架勢,直接懟嗆道:“你能將棉胎看成皇嗣,也是個奇才,讓你搖鈴賣藥都是便宜你,直接將你打入死牢,省得你貽害眾生。”
周玉蔻說的痛快,太后卻制止道:“周妃,不得胡言亂語。”
壽陽公主沒有孩子,將周玉蔻視為己出,太后心疼自己小姑子,所以也把周玉蔻當作半個閨女。
一聲‘周妃’讓周玉蔻撅著嘴,老老實實地站在太后身后。不再言語。周玉蔻不情愿地閉上嘴,站在太后身后,乖巧地給太后捏肩膀。
局面一時變得諱莫如深,所有人都在猜測太后的心思。
“太后,您要替臣妾作主。太醫說有醫檔,不若拿出來對癥,也能還臣妾一個公道和清白。”
劉昭儀見太后遲遲沒有任何動作,只能硬著頭皮,駕著太后往前走。
太后臉上還是沉寂的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湖,劉昭儀說了自己的請求之后,太后盯著她看了半天,然后沖著魏公公說道:“那就把醫檔取過來,咱們一起看一看吧。”
魏公公得令,帶著幾個小太監風風火火地去太醫院調取醫檔,太后抬眼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小德子,然后又掃視了一下四面的緊閉的窗戶,再看寢殿地上到處是血。心里面差不多也明白了一大半。
太后心里明白,但是臉上依舊風平浪靜。歷朝歷代后宮從來沒有風平浪靜過,太后自己也是身經百戰才步履維艱地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這一刻的太后想知道,自己兒子身邊的女人,和自己當年周圍的敵人比,到底是強還是弱?太后更想知道,這些才剛入宮的年輕女子們為了權勢和榮寵,到底能變成什么樣的魔鬼?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走,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唯有太后靜似磐石,穩如泰山。
榮國夫人小心翼翼地窺視著太后,費盡心機地揣摩著太后此時此刻的心思。她整整看了兩刻鐘,直到魏公公捧著醫檔回來,依然猜不透太后心中的方向。
太后開始的時候明明有些偏袒自己,可是還是讓魏公公取來了醫檔,這顯然又是幫襯劉昭儀的做法。榮國夫人越想越想不明白。直到魏公公站在眾人之前宣讀醫檔,所有的記錄都證明劉昭儀確確實實是懷孕在身。
局面一時間倒向劉昭儀,就連盛氣凌人的周玉蔻也皺著眉頭,咬著下嘴唇。
劉昭儀趴在床沿上,鼻子一把淚一把,哭得淚人兒一般慘絕。
“太后,臣妾腹中的孩兒死得冤,太后您要替您的皇孫作主。”
劉昭儀沒完沒了地哀號,逼著太后處置榮國夫人。
太后不看劉昭儀,時不時的將目光來回在榮國夫人身上巡視。半天,扭頭對著身邊的皇后問道:“這件事兒皇后準備怎么處理?”
皇后原本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也懶得看,聽也懶得聽,要不是當著太后的面兒,她恨不得捂住眼睛塞住耳朵。
“母后,媳婦不敢善專,還請母后定奪。”
太后收回目光,盯著劉昭儀,然后淡淡地說道:“哀家聽著劉昭儀確實無辜可憐,尤其是又沒了一個皇孫,哀家心里疼極了。”
榮國夫人大驚,沒想到太后竟然這么好騙,她再也無法冷靜,直接上前,跪在太后面前。還未開口,只聽劉昭儀‘撲通’一下從床上滾下來,艱難地越過榮國夫人,直接趴在太后面前,摟著太后的小腿,聲淚俱下,如喪考妣一般殘烈地哭喊道:“太后,太后,您要替臣妾做主,你已經失了一個皇孫,如今又失了一個!這次若是不嚴懲惡人,將來宮中人人效尤,咱們皇家的血脈可就越來越艱難了。”
劉昭儀不說自己沒了孩子,字字句句都說太后沒了皇孫,榮國夫人跪在劉昭儀身后,恨的心腸俱裂,恨不得借一根金箍棒直接將劉昭儀打死,逼她顯出原形。
妖怪多作怪!榮國夫人還沒來得及給自己陳情,劉昭儀的心腹太醫也助陣哭訴道:“太后微臣祖上八代行醫,到了臣是第九代,我們祖上世世代代專研千金一科,榮國夫人是主子,微臣不敢說主子冤枉自己,但是微臣是在是沒臉在宮中呆下去了,不如太后一并發落了微臣吧。”
太后目光此時落在了榮國夫人的臉上,榮國夫人抓住機會,死死鎖住太后的目光說道:“太后,劉昭儀肚子里的棉胎是臣妾親手扯出來的,臣妾親眼看見劉昭儀拿剪刀自己捅傷了下身,不信可以讓太醫去驗她的傷口。”
周玉蔻站太后身后,趁機插嘴說道:“太后,讓太醫檢驗一下傷口不就明白了?”
太后不動聲色。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些人,聽著他們嘴里說得話。
劉昭儀身邊的柚月此時挺身而出,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跪在地上哭訴道:“太后,男女授受不親,若是讓太醫們檢驗了傷口,我們娘娘以后還怎么在宮中立足?”
小德子也不遺余力地阻攔道:“太后,娘娘是皇上的妃嬪,讓太醫檢驗下身……”小德子故意裝作一副欲言又止,痛心疾首的樣子。
周玉蔻厭惡地瞪著幾人,不等小德子說完,直接說道:“太醫肯定不行,不如讓宮里的接生嬤嬤給劉昭儀看一看,接生嬤嬤是女的,總不會傷了男女大防吧?”
這一句話,讓劉昭儀一伙氣不打一處來,‘嗖嗖’的冷箭越過太后,直接瞄準周玉蔻的心窩。
周玉蔻看到劉昭儀沖自己放冷箭,一個鬼笑像一把火,直接燒毀眼前所有的冷箭。只聽周玉蔻妖妖地語調,說道:“昭儀,你不會不敢吧?你若是不讓檢查,那就證明榮國夫人說的是真的!”
劉昭儀恨不得立馬站起來,拔出藏在自己心里的冷箭,沖著那張奸笑的死臉,直接刺在她的心窩,
可是,可是死臉的前面坐著太后,劉昭儀不可能越過老虎,去跟老虎身后的狐貍撕逼。
正當榮國夫人以為自己戳中劉昭儀的命脈之時,太后忽然淡淡地說:“夫人說親眼看見劉昭儀拿剪刀,自己捅傷了自己,那把剪刀現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