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須堡。
數以千計的矮人聚集在銅須堡城門后的廣場上。
他們或坐或站，有劫后余生的喜悅，有相擁的慰籍。
眼看著身邊的老人，妻子，丈夫，孩子，包括自己轉瞬之間成為瀕死皮包骨頭。
想尖叫都沒有力氣，只能發出嗚咽的呻吟。
死亡之前是漫長無力的等待。
某一刻。
身邊的人包括他們自己又轉瞬間恢復了青春。
這并不能給他們帶來驚喜，反而這種荒誕的恐懼，反復碾壓折磨著他們的身心。
他們經歷了人生中最恐懼的噩夢。
霍普，艾薩克幾人在詭異發生的一個多小時后陸續接接受了現實。
他們沒有親身經歷過那種折磨，但這種詭異的變化同樣是他們人生中永遠也忘卻不了的記憶。
忍受著將麥格納和阿瑟斯他們分別抱會雙方陣營之中。
又經過漫長時間的開導，卡修斯領和玉蘭領的衛兵也逐漸找到了主心骨。
在霍普幾人的的安排下，衛兵們將矮人抱回銅須堡的房舍內，并升起了篝火。
霍普他們只希望他們不會凍死。
冬日的低溫已經成了這些時日無多的矮人們的催命符。
做完這些又用了將近一個小時。
霍普幾人商量過后，留下少部分人照看矮人，又帶著大部分衛兵去往了狗頭人大軍。
面對即將逝去的生命，任何人都會產生同樣的惋惜。
哪怕對方是為了戰爭的勝利可以不擇手段的敵人。
衛兵們忍受著煎熬與不安，利用狗頭人用于戰爭或者運送物資的車輛，將狗頭人送回營帳。
有不少狗頭人已經不知在什么時候失去了生機，他們走的并不安詳，絕大多數都是驚恐的表情。
活著的有些已經接受現實的狗頭人還會露出少許感激的眼神。
但也只有眼神了，笑容與話語已經從他們身上離開了。
有些衛兵升起了篝火，甚至翻找出物資，開始準備食物。
霍普很清楚，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死亡終將會到來，甚至他們都不能堅持到僅剩的幾小時或幾天時間結束，就會被餓死，凍死。
但至少他們死亡時，是在一個可以遮風擋雨，躲避嚴寒的地方。
霍普看著眼前魁梧雄壯，英姿不復的狗頭人首領阿瑟斯，心中嘆息。
在一個多小時前將阿瑟斯送回大營時，他就發現阿瑟斯一直都沉默著。
并不像其他人那樣發出無序的呻吟。
甚至他沒從阿瑟斯表情與眼神中看到恐懼。
這個原本應該帶領狗頭人部落騰飛的首領，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
與他的部落一同消失在這個寒冷冬天的上午。
“謝謝。”
就在霍普剛要轉身離開，他聽到了阿瑟斯的聲音。
這是這段時間來除了人類外唯一能和他正常交流的類人族。
“這是我應該做的，阿瑟斯首領，還有什么事需要我嗎？”
阿瑟斯沒有立即回答，顫顫巍巍的想要起身。
霍普上前兩步想要攙扶。
“讓我自己來吧。”
聲音蒼老而沙啞。
霍普收回伸出的雙手，這是一個強者不甘的倔強。
花了好長時間，阿瑟斯才站起佝僂的身軀。
他艱難的轉動視線，看著被人類戰士運送回帳篷的族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霍普。
“我真的錯了嗎？”
霍普沒有回答，對錯已經不重要了。
“人類，你能告訴我現在幾點了嗎？”
霍普取出懷表看了看：
“十點五十七。”
霍普看著又陷入沉默，勉強維持身形不到的阿瑟斯，終究還是出言勸導。
“阿瑟斯首領，要不我送您回營帳內休息吧。”
阿瑟斯目光落在遠處的銅須堡上，雖然昏花的雙眼已經看不清了。
他隱約記得有個人類少年要去告訴自己。
如果有緣，三個小時后回來慶祝，也隱約記得如果那個少年沒有回來，所有人一同死亡。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人類少年步履堅定，毅然決然的背影。
時間已經臨近了嗎？
“不用了，永遠也沒機會了，那就這樣吧。”
“人類領主霍普，我最后有一個請求，等結束后，將我和我的族人送回部落，一同埋葬。”
“部落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就是報酬，只求能給族人留下身上避體的衣物。”
蒼老的阿瑟斯看著霍普，艱難的說出自己的遺愿。
“您就不怕我將您的部落洗劫一空，讓所有狗頭人曝尸荒野嗎？”
“你可以這樣做，但我知道你不會，就像那個人類少年凱爾一樣。”
霍普沒有說話，沉默就已經代表了他的決定。
隨之，霍普低頭閉目，他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內心，現在又聽見了這個名字。
他從混亂中清醒，消失不見的兒子和久不離身的盾牌，他怕，比充斥戰場的詭異還令他害怕。
他看遍了矮人，看遍了狗頭人。
他不敢想其他，抱著一絲幻想，堅信兒子只是離開了。
現在又聽見兒子的名字，霍普的心亂了。
霍普盡力壓制住顫抖的身軀，深呼吸，抬頭，睜開雙眼。
“您知道凱爾去……”
霍普的話語還未說完好像被定格，瞳孔與嘴巴逐漸放大。
在他的身前，原本佝僂顫抖已經難以維持站立的阿瑟斯，好像是被吹了期的套套，眨眼之間恢復了最初。
兩米五的的身高，哪怕不穿盔甲也仍舊粗壯的四肢。
灰白色干枯的毛發重新變成了金黃。
這，這！
霍普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肆意被剝奪的生命，又被重新賦予。
真真切切的發生在眼前，所有事情就好像死神的玩笑，肆意玩弄著可憐的生靈。
“哈哈！他做到了！”
“哈哈，他真的成功了！”
疼痛，抖動，窒息和刺耳的聲音將霍普從混亂中拉回現實。
他正被雄壯的阿瑟斯緊緊的擁抱住，不停的晃動。
擁抱是如此的用力和喊聲是如此的響亮。
如果不是霍普沒感受到殺意氣息，他甚至在考慮催發火焰元素。
“阿瑟斯首領？”霍普叫了一句沒有效果，強提力氣大吼一聲：“阿瑟斯首領！”
雄壯的身影這才停止抖動，他松開霍普。
“他真的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