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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中了小狐貍圈套

  安生突然的乖順令薛氏覺得心里不踏實,她仔細叮囑連婆子小心看好夏安生,免得她節外生枝。

  至于秦家,薛氏不屑一顧,就算是知道了自己偷龍轉鳳嫁女兒的事情又如何?小門小戶的,他們能鬧騰出什么浪花來?

  她可不稀罕秦家什么添妝銀子,這樣沒本事的窮親戚,還是斷了來往才好。但消息還是要送的,免得秦家再差遣人過來打聽,無端添亂。

  消息遞過去,果真如安生預料的一般,秦家老太太聽到這沒頭沒腦的消息就開始忐忑難安,不知道自己這不受待見的外孫女遭受了怎樣的罪過,好言好語地打發了安生舅母錢氏親自過府看望。

  錢氏吝嗇,也只提了安生祖母給親手準備的兩樣吃食,用朱漆食盒裝了,好歹不空手,落個臉面。

  薛氏不情愿地將她迎進來,幾句寒暄,輕描淡寫地說了安生“摔跤”的事情,就差連婆子將錢氏帶進了安生的小院。

  夏府處處張燈結彩,洋溢著喜氣,錢氏不能裝聾作啞,得知三小姐即將成婚,唇角情不自禁地就抽搐了一下,暗罵安生病得不是時候,自己又多此一舉上趕著登門。出于臉面,好歹是要出點血,壓箱底的禮兒少不得。

  安然聽到動靜歡喜地迎出來,連婆子也相跟在身后進了屋,杵在一旁像尊大佛似的不動彈。

  安然親手給斟倒了茶水,錢氏毒辣的目光早就在姐妹二人的香閨里逡巡了一圈。

  清湯寡水,閨房里連個像樣的物件都沒有,就連姐倆身上穿的羅裙,也都是過時的下等料子。

  夏家老爺官職雖然不高,但是油水應該也不少,自家姑奶奶當初在世的時候將姐妹二人可是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如何現在這樣寒酸?

  俗話說,有后娘有后爺,無親娘不疼熱,姐倆的凄惶日子可想而知。

  錢氏將手中食盒遞給安然,酸丟丟地叮囑:“里面有老太太給蒸的滿滿兩籠羊肉丸灌湯餃,就摻了一點小嫰蔥,可是倒了半瓶子芝麻香油,滿兜的油湯。”

  安然笑著道聲謝,接在手里:“妹妹嘴里正寡淡,我去廚房籠屜上熱熱,燙嘴才好吃。”

  連婆子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一步上前去奪,殷勤道:“不勞大小姐,這跑腿的差事交給婆子就好。”

  安然還有些猶豫,連婆子已經一把搶在手里。

  安然依舊是彎了眉眼好脾氣:“那就勞煩嬤嬤再讓廚房燉一碗爛乎乎的米粥吧,二小姐這兩日脾胃嬌弱。”

  連婆子忙不迭地應下,撩簾出去,背轉身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食盒,勾人的香氣爭先恐后地鉆出來。

  錢氏明白安然是故意支開了婆子,扭臉有些埋怨地問安生:“你這孩子自小就跳脫皮實,怎么摔一跤還摔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安生第一眼見來的是錢氏,不是娘舅秦懷遠,心里就情不自禁地咯噔了一聲,覺得今日這事怕是有些渺茫,難以指望。

  俗話說的好,人有三不親,姑父姨夫娘舅的媳,錢氏又是個無利不起早的,若是沒有貪圖,怎肯為了姐妹二人奔波勞力。

  她低垂下眼瞼,委屈道:“哪里是摔的?是氣不過夏紫蕪霸占了姐姐嫁妝,又要代替姐姐嫁進孟家,就理論了兩句,被她們一棍子敲在了頭上,昏迷了幾日。”

  錢氏是知道安然與孟家的婚事的,又是做買賣的場面人,聞言立即就跳了起來,頗為義憤填膺。“什么?豈有此理!她薛氏母女簡直欺人太甚,欺負我家安生沒人疼了是不?可惜了你娘舅出門進貨,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否則定然鬧她個雞犬不寧,好生辯辯這理兒。”

  安然聽了錢氏這明顯推脫的話,心里凄涼,站在窗戶根兒下抹金豆。

  安生嘆口氣:“還不是夏紫蕪那一肚子壞水的舅舅薛釗給出的餿主意,他想借此高攀孟家呢。原本還指望姐姐將來進了孟家做長媳,一進門就當家,主持孟府中饋,我們都能實實在在地沾點光。誰料想,母親竟然這樣偏向,拖延了兩年,讓紫蕪頂替了姐姐的名頭嫁過去。”

  錢氏是個愛財的,心里的算盤向來打得啪啪響,安生巧妙地點到為止。錢氏心里就開始翻涌,三下五除二,就將其中利弊看了個清楚。

  若是論親近,自家老爺們與婆婆疼愛姐妹倆,絲毫可不遜于她們的親爹夏員外!若是安然日后得勢,掌了孟家的掌家權,手指縫里漏一點,就夠自家布莊發達。

  再而言之,有了這朱門親戚,家里那個不省心的閨女也能相跟著水漲船高,高攀個富貴人家不是?

  這門親事堅決不能黃!今日來對了!

  她一拍巴掌,頗有些同仇敵愾:“都說六月的日頭后娘的拳,老話一點都不假!那薛氏的心偏得都沒邊沒沿了!這事兒舅母給你們做主了。”

  安生搖搖頭,以退為進:“罷了,舅母,薛氏做事瞞得滴水不漏,那日孟家夫人上門相看,就是讓紫蕪一人露面,恬不知恥的假借了姐姐的刺繡手藝,還頂了姐姐名頭,大抵沒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錢氏眸光閃爍,將信將疑地問:“孟家不知道薛氏李代桃僵之事吧?”

  安生點頭:“聽說那庚帖上仍舊還是姐姐的生辰八字。”

  錢氏一拍大腿:“那事情便好辦了!孟家要辦喜事,我回去就抱兩匹紅緞子去給孟家夫人看看,將這事跟她好生說道說道!”

  安生面上驟然一喜:“還是舅母見多識廣,足智多謀!我和姐姐只知道哭哭啼啼,如何就沒有想到呢?”

  錢氏被奉迎得飄飄然,將胸脯拍得“梆梆”響。“姑奶奶不幸去了,你們兩個可憐見的,娘舅和舅母不給你們撐腰誰撐腰?咱們才是實打實的一家人,說句托大的話,你娘舅對你們姐妹二人的心思,怕是比你們親爹都深。日后安然嫁了,別忘了舅母這冰人的恩情就是。”

  一旁的安然也是喜出望外,不好意思地抽抽鼻子,沖著錢氏盈盈下拜:“安然這后半輩子,就靠舅母周全了。”

  安生微微勾唇:“姐姐,你不若就將前些時日剛繡好的那副《日暮蒼山遠》送給舅母做謝禮。”

  安然羞澀地應下,那兩幅得意的錦屏紫蕪拿去便據為己有,作為回禮送去孟家了,這幅《日暮蒼山遠》安生說意境極妙,更能彰顯她的淡雅悠然之風。遂轉身開箱取了,交到錢氏手上。

  錢氏接在手里,心里“咯噔”一聲,方才緩過味兒來,自己這是中了這小狐貍的圈套了。精明一世,竟然被兩個黃毛丫頭給當了槍使。

  但是想想,左右也就是一兩句話的事情,萬一成了,那就是拿捏安然的把柄,也值得了。

  她將繡品展開,夸贊一番,然后就塞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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