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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孟家出了大事了

  地上的刺猬冷不丁地發出兩聲粗啞的“咳咳”聲,好像老頭那種嗓子里拉風箱的咳喘。

  安生忍不住一笑:“怕是鹽巴喂得多了,怎么還在咳個不停?”

  安然輕撫心口,仍舊心有余悸:“莫說了,簡直嚇死我了,這小東西咳的這沙啞聲音與你半分不像,適才母親親自過來查驗,心里就生了疑,生生駭出我一身冷汗,又不敢攔著,一直進到屋子里來。”

  安生渾不在意:“不是交代過你么,若是問起來就說我傷了嗓子,又捂著被子悶汗呢,自然沉悶。”

  安然連連頷首:“我便是這般說的,母親不信,還將帳子撩開了一道縫,多虧這小東西受驚不安分,在一堆被子里面掙扎蠕動了兩下。母親又怕被傳染,也沒有細究,叮囑兩句便回了。”

  安生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與安然低聲竊竊私語兩句,打趣她提早做好出嫁的準備,莫現上轎現扎耳朵眼,到時候亂了手腳。

  說笑著,姐妹二人又生出依依不舍的情愫來,安然少不得一番熱淚涕零,對安生放心不下,猶豫著無法割舍。

  安生故作輕松,心里卻是另有一番盤算,如今看似萬事俱備,僅欠東風,只等明日天亮,看一出好戲!

  只是,命運真的能逆轉嗎?會不會偏離軌跡之后再殊途同歸?她心里沒底兒。

  若有節外生枝,或者薛氏并不中計,又應當如何應對,都要面面俱到地考慮周全,為了姐姐安然,真正是煞費苦心,輾轉難眠。

  夏府一夜通宵達旦,正所謂幾多歡喜幾多愁。

  薛氏畢恭畢敬地將戚老夫人迎進府里,低眉順眼地巴結伺候著,將夏紫蕪的婚事揀緊要處同婆婆回稟了,又帶著戚老夫人驗看過孟府的聘禮,紫蕪的嫁妝,待客的菜單。

  戚老夫人坐定,將帶給紫蕪的添妝首飾交給薛氏,然后就是劈頭蓋臉一頓挑剔指責,儼然就是雞蛋里面挑骨頭。

  戚老夫人看不上薛氏的破落戶出身,是礙于薛氏給夏二爺生下了紫桓這一根獨苗,勉為其難將她迎進門,但是平日里頗多挑剔,老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薛氏忍氣吞聲地忍了,一直折騰到半夜方才齊整,和衣而臥,困了一覺。

  第二日又是早起,雞毛蒜皮的事風風火火地忙碌了一上午,再加上迎來送往,腦子就有些暈沉,右眼皮直跳。

  她扯了一丁點白紙蘸著唾沫貼在眼皮上,想著離孟府花轎臨門還有一個多時辰,自己還沒有顧得上到紫蕪的房間里去看一眼。有些話,姑娘出嫁前,自己這做娘親的須提點叮囑著點。

  她回到自己房間,打開衣箱,從箱子底翻找出壓箱底的寶貝,用帕子嚴嚴實實地裹好,就直奔紫蕪的香閨里來。

  夏紫蕪一直滿懷憧憬地待在自己的閨房里,一身艷紅的鳳冠霞帔,淡掃峨眉,輕染胭脂,巧點絳唇,描畫得精致絕倫。

  許多長輩推門進來,對著她評頭論足地夸贊一番,說了許多的吉祥話,然后喜氣洋洋地走了。

  她得意,驕傲,羞澀,心底還有終于將安生安然踩在腳下的圓滿。

  房門再次被推開,母親薛氏喜氣洋洋地進來,揮手屏退了伺候的下人:“你們守在外間,誰也不得進來。”

  下人們皆知趣地退下去,薛氏坐到夏紫蕪跟前,一頓端詳,絮絮叨叨地傳授了幾句宅中公婆小姑相制之道,方才神秘兮兮地從袖子里摸出壓箱底的寶貝來。

  那是一只白玉雕刻的頂帶朱砂的石榴,薛氏抬手,一分為二,里面卻是內有乾坤。盒底臥著兩個相擁的赤、條條的小人,正是演示的男女人倫之道。

  夏紫蕪立即醒透過來,勾下頭,偷瞄兩眼,臉上一陣燒熱。

  薛氏正待開口細細點撥,院子里“噔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房門被人從外面心急火燎地擂得山響。

  “誰呀?”

  薛氏不滿地揚聲問道。

  “姐,快開門,出大事了!”

  門外的人急吼吼地叫嚷。

  薛氏聽出了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娘家弟弟薛釗。

  薛釗是個人人唾罵的流氓無賴,卻是薛氏的主心骨,府里有大事小情總是會與他商議。包括這次紫蕪的婚事,也是薛釗早兩年就為她盤算好的。今日紫蕪大婚,他作為娘家舅舅要負責送嫁。

  薛氏站起身,夏紫蕪一把奪過她手中石榴玉盒,手忙腳亂地藏在錦被下面。薛氏方才上前開了門,薛釗直沖沖地闖了進來。

  她一連后退了兩步站定,毫不客氣地揶揄:“這般心急火燎的,上趕著投胎不是?”

  薛釗狠狠一跺腳,顧不得紫蕪也在:“哎呀我的好姐姐,你還有閑情逸致玩笑呢,孟家可出大事了!”

  薛氏一陣心驚肉跳,右眼皮也開始抑制不住地“突突”直哆嗦,嗓子冒煙。

  “啥大事?”夏紫蕪緊張追問。

  薛釗抻抻脖子,自顧從桌上抓起茶壺,倒了一碗涼茶,一口氣灌下去:“為打聽這事兒跑了一上午。可累死兄弟我了!”

  薛氏急得簡直七竅生煙,一把揪住了薛釗的袖子:“你倒是快些說啊,賣什么關子!”

  薛釗潤了嗓子,看了紫蕪一眼,索性也不隱瞞,開門見山道:“昨夜里孟家大公子與幾位同窗到醉生樓里尋歡作樂,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摔斷了腿!”

  “什么?”

  夏紫蕪驚得心尖兒一顫:“不可能!”

  “我最初聽到這個消息,也是覺得不可思議。畢竟那孟府大公子平日里可是個遵規守矩的,怕是從青樓門前過都要目不斜視。如何竟然出了這種荒唐事情?”

  薛釗頓了一頓,繼續道:“所以今日那醉生樓還沒有開門待客,我就立即心急忙慌地去了,向著里面的龜公詳細打聽了情況,確有其事。當時醉生樓里許多人親眼目睹,他孟經綸調戲姑娘,從二樓臺階上滾下來。當時就動彈不得了,還是他同行的幾位同窗將他抬上馬車送回孟府的。”

  薛氏的心好似被驢狠狠地踢了一腳,心肝肺都亂顫。她一拍大腿,憤憤地罵道:“挨千刀的,明日就要迎娶我的女兒了,還不消停,折騰出這樣的禍事來,我們府上這顏面也相跟著往哪擱?”

  “哎呀我的好姐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顧忌這什么顏面不顏面的問題呢?”

  “人要臉樹要皮,一會兒花轎就要臨門了,親朋好友的議論起來,丟煞人了。”

  薛釗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急吼吼地道:“難道你還打算將我大外甥女嫁給那孟家?”

  薛氏一怔:“為什么不嫁?”

  薛釗嘖嘖兩聲:“您想想,那孟經綸摔斷了腿,即便是后期將養治療得當,不會癱在床上,也是不良于行,那仕途就白白斷送了。你還能奢望他能在朝堂上撲騰出什么浪花?咱外甥女是怎樣百里挑一的人物,即便不能嫁達官顯貴,那也得是齊齊整整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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