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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送嫁

  老夫人一句話可就將薛氏噎了一個夠嗆,尷尬地輕咳兩聲:“不是,不是這個意思。里面有不少紫蕪自己的貼身物件呢,怎么能送人?”

  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怎么樣的場面沒經歷過?薛氏的心思自然被她看了個通透。她一伸手:“把昨夜里我看過的嫁妝單子給我,老婆子倒要親自查驗哪一樣用不得。”

  薛氏心里頓時是叫苦不迭:“這,這單子在紫蕪那里隨身放著呢。”

  老夫人不急不惱,冷聲道:“原本想給你留個體面,這事兒咱不往臺面上擺的,就是害怕你偌大年紀的人了,說出來臊得慌。你說這嫁妝那是紫蕪的,為何里面還有秦氏生前給安然置辦下的嫁妝?你這做母親的,再給添置一點也是應當。同樣是你的女兒,同樣的婚嫁,怎么就非要分出個差別來?紫蕪換成安然,嫁妝就要克扣不成?”

  老夫人這話可絲毫沒有留情,“啪啪”地打薛氏的臉。夏員外在一旁悶不吭聲。

  老夫人看著來氣,不由分說:“傳我的意思,就這嫁妝,原封不動地抬進孟家去。日后,生姐兒,纖姐兒出閣,也委屈不得,一樣的規制。”

  薛氏不情愿,府里的人也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夏家大爺一揮手,大爺身邊的長隨傳下命令去,就立即有仆從領命上前不由分說抬走了嫁妝。

  薛氏眼瞅著自己辛辛苦苦給女兒置辦下的嫁妝就要便宜了夏安然,心里是又急又惱,被夏員外一個冷眼瞪過去,不敢忤逆,氣急敗壞地直咬牙根。

  夏紫蕪在屋里聽聞安然代替她嫁進孟府,惡狠狠地詛咒兩句,心里酸丟丟的不是滋味。后來貼身丫頭長菁又慌里慌張地跑進來,說安然帶走了自己的嫁妝。她頓時“嗷”的一聲就站了起來:“什么?那個浪蹄子連我的嫁妝都敢貪墨?”

  怒沖沖地打開門,青著一張臉,便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

  薛釗一把就將她攔住了:“小姑奶奶,平日里關起門來,你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舅舅不管。可現在外面還有那么多賓客,你一通鬧騰,傳揚出去,名聲可不好聽。”

  夏紫蕪可不傻,不過就是平日里囂張習慣了而已,聽了薛釗的勸,憤恨地跺腳:“難不成就讓那夏安然果真嫁過去安心享受那榮華富貴去?”

  “一個瘸子癱子,有什么好稀罕?”

  “那也看不得她夏安然得意!”夏紫蕪斬釘截鐵地道。

  薛釗“嘿嘿”一笑:“她嫁過去就能享福么?未必!”

  夏紫蕪抬眼看一眼薛釗,薛釗繼續洋洋自得道:“舅舅去給她送嫁去,到了孟家為了我外甥女豁出去,撕破臉皮折騰一通,讓她夏安然日后在孟家也沒臉。婆家人不待見,就算是嫁進金銀窩里有什么用?還不是一樣窩囊?”

  一句話哄得夏紫蕪眉開眼笑:“便知道舅舅足智多謀,最好,不僅那孟家老爺夫人,包括孟經綸全都嫌棄她,讓她無法立足休回家最好。”

  薛釗眼瞅著今日這事節外生枝,而后一發不可收拾,竟然演變成如今這個場面,心里也有些懊惱,陰狠地冷哼一聲:“你只管安心就是,絕計不會讓那小賤人好過。”

  但凡聰明一些的,也知道,這樣的場合若是鬧騰一番,丟的可不只是夏安然一人的臉面,傳揚出去,夏紫蕪姐妹們臉上都不光彩。偏生薛釗那就是渾人一個,正如安生預料的那般,專門喜歡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夏府這面送嫁的人,人數上有講究。俗話說三引四送,男方接親引客為三人,女方送親客為四人,原定有大房里兩位堂兄,夏紫桓,還有薛釗,

  秦懷遠是個老實人,但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又有幾個是木訥的?他上前沖著薛釗一拱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她小舅,這些日子你跟著奔波受累了,就安心留下來吃酒,安然這閨女,就不勞累你了。”

  人家親舅舅送嫁,又是名正言順,薛釗卻不打算相讓:“她母親放心不下閨女,千叮嚀萬囑咐過的,我不過去,哪里能放心?”

  二人互不相讓,還是男方媒婆機靈,抖著手里的花手絹,扯著嗓門嚷:“巳酉丑年虎馬狗,卯兔不見龍鼠猴,新娘卯年生,賓客里有以上六種屬相的麻煩背背身,送親客里麻煩回避。”

  這送親客都是按照夏紫蕪的生辰八字挑選的,媒婆這樣一說,長房里一位堂兄自覺就站了出來,退避到一旁:“我屬虎,跟堂妹正是犯大忌。”

  秦懷遠往送嫁的人堆里一站,正兒八經的親戚長輩,心得意滿地一揮手:“上轎!”

  安生懷里抱著一方錦褥,強忍著眼淚,給安然將轎子鋪好,厚墩,寓意后盾,無聲地告訴安然,自己將永遠都是她的后盾。

  青橘攙扶著安然坐上花轎,安生又俯下身子親手給安然換了一雙嶄新的大紅錦緞繡鞋,安然猛然顫抖著手握了握安生,指尖冰涼,手背上都是熱淚。

  “小妹”

  安生也是情不自禁,伏在安然雙膝之上,強忍著酸澀,緊咬牙根低聲道:“姐姐好生保重。”

  兩人姐妹情深,似是生離死別一般,看得一旁送嫁的人全都酸酸澀澀的,心里不是滋味。

  關小爺扭過臉去,揉揉鼻子:“女人家就是麻煩,成日哭哭啼啼的。小爺我最受不得。”

  秦懷遠就躬下身子勸:“大喜的日子,生姐兒,別哭了,回吧!”

  安生不好意思地起身,強忍著淚意,低垂著頭,退到一旁。

  炮竹齊鳴,歡慶的樂聲里,花轎穩穩當當地抬起來。因為孟經綸有功名在身,所以花轎是響鑼開道,震天一聲鑼響,在眾人略帶艷羨的贊嘆聲里,直奔侍郎府。

  安生淚眼汪汪,看著花轎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就“噗通”一聲落了地。

  今日薛氏與夏紫蕪大庭廣眾之下吃了這樣的啞巴虧,心里究竟有多么憋屈可想而知。那夏紫蕪此時在自己閨房里,想必早就是大發雷霆。

  一會兒,母女二人會有怎樣的暴風驟雨,會不會牽連到自己身上,可想而知。

  只要姐姐能逃離夏家這牢籠,是叱罵責打,還是陰謀詭計,她夏安生便一力承受了。姐姐不在,不會再有人護著自己。但是,她也沒有了任何牽掛與顧忌,見招拆招罷。

  而想起執意跟隨花轎一同前往侍郎府的薛釗,夏安生的心劇烈而又驚慌地跳起來,若是薛釗發現了孟經綸安然無恙,會不會大鬧婚禮,會不會跑回來通風報信?舅舅能應付這樣的突發狀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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