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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眾矢之的

  薛氏臉上有點過不去:“這不今年然姐嫁人,開銷有點大,捉襟見肘的,所以,不得已就寒酸了點。”

  “哼!”老夫人一聲冷哼:“你那燕口奪泥,佛像剝金的刻薄名聲早就傳揚出來了,不是這一遭,也別攀賴在然姐頭上。你自己賠了賺了,心知肚明,要不咱就把這帳一筆一筆地清算一下。”

  薛氏低聲囁嚅道:“我家老爺那是死腦筋,為官正派,稻殼都沒有往家里拿過一根,朝中俸祿還不夠他自己花銷,禮尚往來。家里日常開銷都是仰仗著鋪子收益,勉強度日,我這也是為了節儉一點。”

  薛氏這倒是說的實話,夏員外為官雖然沒有什么政績,被人瞧不起,但是好歹人膽小,不敢像其他官員那般,監守自盜,利用職務之便中飽私囊,貪贓枉法。

  而他的俸祿并不多,真真地不夠人情年節往來。

  “你也知道男人養家不易,咱們府上那些長工身后也是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指望著這點工錢。逢年過節的,一點葷腥糧米,就能讓他們一家子過個高興的團圓節,給你做事情才會賣力。你全都克扣下來,總共能有多少?芝麻一點,發不了財,可是卻苦了這些長工了!”

  老夫人絮絮叨叨地念叨,薛氏一張臉羞臊得沒地放,慌忙承認自己的錯誤:“兒媳知錯了,等節后長工們回來,該補的補,一樣不落。”

  老夫人這才滿意地點頭:“這就對了,這名聲可是千金不換,尤其自家男人還是朝堂上的官老爺,別出了門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薛氏唯唯諾諾地應著,老夫人才又重新換了一個話題:“轉眼幾位姐兒們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你這個做母親的,更是要操心勞力,多教導著點。否則將來嫁了人,沒個規矩,被婆家送回來,咱夏家的臉面可就丟盡了。”

  薛氏被老夫人當著這多晚輩的面教訓,還發作不得,只能垂首帖耳地聽著:“箏姐這孩子是母親您一手調、教出來的,安生她們姐妹們自然是不敢比的。不過紫纖紫蕪她們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學習女紅,熟讀《女誡》,兒媳片刻不敢懈怠。”

  老夫人看薛氏不順眼,那是橫豎都能挑出理兒來:“紫蕪也就罷了,紫纖自幼身子弱,大夫不是說她不能勞神么,注意讓她勞逸結合,不能太累了。”

  夏紫纖慌忙起身辯解:“母親一直耳提面命叮囑著的,多謝祖母惦記。”

  老夫人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一個個的盡讓我不省心。”

  安箏將她膝上因為一時激動滑落下來的羊毛氈子攏了攏,嚴嚴實實地裹住她的雙膝。

  老夫人自己捶了捶腿,緊蹙了眉頭。

  安箏立即關切地問:“用不用箏兒給您拿個湯婆子?”

  老夫人擺擺手:“罷了罷了,捂著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別折騰了。”

  一旁夏紫纖亦是擔憂地問:“祖母可是腿疾又犯了?”

  老夫人點點頭:“哪年一變天都耽誤不了犯,疼得夜里都睡不好。”

  夏紫纖欲言又止,望一眼安生,吞吐著道:“若是祖母疼得厲害,不若就讓二姐給您看看。”

  安生頓時就抬起臉來,訝然看看夏紫纖,有些意外。

  老夫人扭臉,疑惑地問:“安生?她會看什么?“

  薛氏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哎呀,我如何竟然忘記了?娘有所不知,安生如今可不得了,正拜在冷神醫門下,學習針灸之術。這風寒之癥對于她而言,應當是手到擒來。“

  “冷神醫?”大夫人驚呼一聲:“可是被當今皇上譽為‘藥手生香’的那位冷神醫?”

  一旁夏紫蕪答道:“正是。”

  老夫人疑惑地問:“冷神醫是誰?”

  大夫人回稟道:“您老貴人多忘事,您忘了前兩年宮里那位主子患疾,太醫們全都束手無策,就是他揭了皇榜,給治愈的。皇上想留他在宮里當御醫,賞給他一個副院判的差事,都給推拒了,尋常人可請不動。生姐如何這樣大的造化,竟然能得冷神醫賞識?”

  “你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老夫人略一沉吟,扭過臉來看一直一言不發的安生:“一個未出閣的閨女,拋頭露面學什么醫術?將來是要相夫教子的,又不能懸壺濟世。”

  安生沒有想到,薛氏竟然主動提出讓自己為老夫人診治,并且將老夫人的戰火引到了自己身上,甜甜一笑:“四妹紫纖的眩暈癥久治難愈,父親有幸請到了冷神醫前往府上就診。冷神醫說針灸之術可根除,但是需要堅持不懈。我們府上不能總是勞煩神醫,承蒙神醫不棄,才學習了針灸之術,希望能為妹妹盡一份做姐姐的心力。”

  老夫人怒火漸消,一聲冷哼:“這個理由勉強還能說得過去,老神醫愿意指點一二,也算是你的一點造化。”

  一旁的夏紫蕪掩唇輕笑,譏諷道:“還老神醫呢,不過是個青年男子,而且孤男寡女,老是同處一室,也不嫌臊得慌。”

  夏紫纖慌忙拽拽夏紫蕪的袖子:“三姐有些言過其實了,往日里還有求診的病人來來往往呢。”

  她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無異于火上澆油,在場的女眷開始議論紛紛。

  老夫人頓時也急了:“那怎么可以?!人多嘴雜,再一傳揚,這名節還要不要?簡直荒唐!這孩子們糊涂,難不成老二家的也跟著糊涂?如何就不知道管教?白吃了幾十年的米飯咸鹽!”

  安生慌忙解釋:“那藥廬里并非只有我與冷神醫,還有兩人,一位大嫂,一位小童。”

  “那也有失體統!咱府里的姐兒能跟那些鄉野里的野丫頭們一樣?沒個計較?”

  大夫人也是相跟著附和道:“你祖母也是為了你好,擔心有別有用心的亂嚼舌根,壞了名聲,這正是議親的節骨眼,將來不好嫁人。”

  安生沒有想到,夏紫蕪與夏紫纖今日竟然又當眾舊事重提,一唱一和地添油加醋。祖母最是看重這閨中清譽,規矩嚴苛,如此一來,定然會阻撓自己以后再去藥廬學醫。

  安箏仰起臉,細聲哄勸:“祖母您且息怒,有話好好說,您這膝蓋好不容易捂熱了,受不得涼風的。”

  老夫人氣哼哼的,猶自余怒未消:“一筆寫不出兩個夏字,她們丟的乃是咱們的顏面,能不焦急?”

  她捶了捶有些酸澀的雙膝,便有些針刺一樣的疼痛,忍不住就輕“嘶”一聲。

  夏紫纖一臉愧疚道:“祖母若是怪罪就怪罪紫纖吧。都是紫纖身子不爭氣,二姐為了我才去學這針灸之術的。”

  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顫巍巍,峨眉緊蹙,令人我見猶憐,不忍怪罪。

  薛氏心疼地嘆口氣:“我也是一力反對讓安生拋頭露面的,可是紫纖的病情明顯已見好轉,有了治愈的希望,我這做母親的,也是矛盾。”

  老夫人面有猶豫之色,顯而易見有些心軟。

  夏紫纖立即見縫插針:“祖母,冷神醫醫術高明,這針灸之術果真名不虛傳,不妨就讓安生先行給您看看。要是果真管用呢?也是好事一樁。”

  一旁大夫人聞言,立即反對:“冷神醫的醫術自然是無話可說,可是生姐剛學了幾日?能懂什么皮毛?這可不是玩笑,讓她下手給你祖母針灸,也太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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