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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家安生

  長菁頓了一頓,然后繼續道:“我趁著夏紫蕪不在院子里,偷取了她的帕子,放在了你的床上,并且點撥端午去為你翻案。

  我知道,這個辦法很冒險,可是我實在沒有更好的主意。我一樣恨夏紫蕪,我勤勤懇懇,忠心耿耿伺候了她這么多年,可是每次事情臨頭,她從來都沒有為我說過一句好話,求過一次情。

  當初,還是她有意攛掇薛修良接近我,還曾經答應過,要將我許配給薛修良,令我蠢蠢欲動,聽信了他們兩人的鬼話,這才落得這樣的下場。

  所以,這一次,即便不能讓她夏紫蕪頂罪,我也要讓她嘗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滋味。”

  長菁講述這一席話的時候,眸子里一直都很平靜,沒有刻骨的仇恨,沒有怨憤,好像就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娓娓道來。

  看來,她心里的怨恨,已經隨著薛修良的死煙消云散了。

  安生心里感慨唏噓幾句,問她:“那我有什么可以為你做的嗎?”

  長菁搖搖頭:“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的這個計劃并非天衣無縫,我與薛修良的舊日恩怨也舉眾皆知,夏紫蕪并不傻,被查出來應該只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明天我打算奮力一搏。”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給夏紫蕪任何喘息的機會,明天,我想去指證夏紫蕪,趁著她還沒有尋到為她作證的人之前,給她一舉定罪。”長菁斬釘截鐵地道。

  “可是這樣做,無疑就是提前暴露了你自己。”

  長菁低低地“嗯”了一聲:“我做事情,一向都是想做便做,從來沒有瞻前顧后過,所以老是會做出一些令自己無法圓滿,后悔的事情來。希望這一次,我的決定是對的。”

  安生輕輕地嘆一口氣:“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嗎?我看能不能想出一個周全一點的方法?”

  長菁搖搖頭:“薛氏已經差人去前日里夏紫蕪待過的地方打聽消息去了,想尋找可以為夏紫蕪作證的人。那是在大街之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總是會有人注意到她。我沒有多少時間。”

  安生便靜默下來。

  她想為長菁做一點事情,可是,想來想去,都是愛莫能助。

  有什么音,種什么果。

  長菁因為與薛修良之間的恩怨,而毒殺了薛修良,她就應當承擔罪責。

  可是長菁為了替她開脫,將自己暴露在眾人的視野里,反倒令安生有一點愧疚。

  長菁站起身來:“你若是覺得我還不至于十惡不赦,那么,來年的清明節,就給我燒一點紙錢就行......這輩子,已經窮怕了。沒有錢,被父母當做貨物一樣賣了,一輩子身不由己,看人臉色,處心積慮地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反而,害了自己一輩子。”

  這話說得十分凄涼,安生聽著也不禁動容。

  長菁已經打開門,走了出去。

  安生吃過飯,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仍舊覺得心亂如麻,六神無主。

  她決定,還是要去找冷南弦討要一個主意。

  府里的馬車都不在,不知道父親與薛氏去了哪里。

  安生決定,自己置辦一輛馬車,這樣以后出入都會方便一些。

  她裹緊了身上的斗篷,直接走著去了藥廬。

  最初的時候覺得極冷,走著走著,反而走出一身的汗來。

  依舊是千舟給安生開的門,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冷哼一聲便轉身回了屋子里。

  安生想,等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之后再去哄他吧,左右也只是小孩子心性,兩個菜也就收買了。

  冷南弦也沒有想到安生這個時候會來,放下手里的書,見到她小臉紅潤,一頭汗津津的,有些奇怪:“怎么氣喘吁吁的。”

  安生滿不在乎地抹一把汗:“自己走過來的,走得太急了。”

  冷南弦摸出帕子遞給她,又將椅子向著炭盆跟前挪了挪:“快些擦擦,一會兒可別受了涼風感冒。”

  安生接過帕子,在椅子上坐下,抹了一把臉,方才低聲道:“師父,其實,端午交到大堂之上的那一塊帕子不是我的,是夏紫蕪的。”

  “端午偷了夏紫蕪的帕子給你作偽證?”冷南弦訝異地挑挑眉。

  “不是,”安生搖搖頭:“是長菁偷了帕子放到我的房間,然后點撥端午知道的。”

  “就是夏紫蕪跟前的那個婢女?”

  安生點頭:“就是她,她前日里并不知道我去過薛修良那里,她趁著薛修良昏迷的時候,給他灌了砒霜。”

  然后,將自己今日尋長菁說話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與冷南弦說了。

  冷南弦蹙眉沉思片刻:“你想幫長菁,就必須要將夏紫蕪置于死地。”

  安生低垂著頭:“師父一定是不明白,安生為什么寧肯救一個婢女,也不肯放過夏紫蕪是嗎?”

  冷南弦抿抿唇:“師父知道,夏紫蕪曾經四次三番地想要害你。但是,依照你的心性,你應該不會為此就要將夏紫蕪置于死地。”

  安生輕輕地“嗯”了一聲:“師父,我有一個秘密想要告訴你,你能為我保密嗎?”

  冷南弦端詳著安生的臉,輕輕柔柔地笑:“跟師父之間,安生竟然還隱瞞著秘密?”

  安生不好意思地低垂下頭:“這件事情誰也不知道,只有安生自己心知肚明。”

  “說吧。”冷南弦淡然道。

  安生手里心不在焉地玩弄著冷南弦的帕子,最終下定決心,道:“其實,我母親并不是生病死的。”

  “我知道,”冷南弦柔聲道:“你與我說起過,她是硫磺中毒。”

  安生抬起臉,恨聲道:“可是,這不是偶然,是薛氏母女買通了當初府上的廚娘連婆子,故意毒害的。”

  “什么?”冷南弦臉色一凜,手也忍不住輕顫一下。

  安生低垂下頭,不敢看冷南弦灼灼的雙眸。她的睫毛上掛著兩滴晶瑩的淚水,顫顫巍巍,將落未落,鼻子都紅彤彤的,顯得分外委屈。

  冷南弦一時間動情,艱澀地吞咽下一口唾沫:“所以,當初你一進藥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學毒,對于毒術特別感興趣是嗎?”

  安生點頭:“一個是為了自保,再一個,就是想查明我阿娘的死因。”

  冷南弦突然就伸出手來,抬手撫摸上安生的臉。

  安生受驚,輕輕地抬起眼,有片刻的慌亂。那兩滴搖搖欲墜的眼淚,終于承受不住它的分量,掉落下來。

  冷南弦用指尖輕柔地抹去那兩滴眼淚,指腹上的薄繭滑過安生細嫩的臉,令他有些心悸。

  他想將身邊這個丫頭擁進懷里,好生地,肆意地憐惜她,讓她瘦弱的肩膀有個依靠,讓她不再這樣辛苦。

  可是,他是一個懂得自制的人,最終還是努力克制住了這股沖動的浪潮。

  “對不起,是師父不好,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委屈你。”

  安生慌亂地搖頭,一張小臉比起適才更加紅艷,仿佛滲透了最紅的胭脂。

  她很留戀冷南弦的手撫摸自己臉的感覺,仿佛,他的指尖上帶著一團火,所到之處,可以燃燒起來,轟轟烈烈。

  “不怪師父,是安生一直在瞞著您。”

  “可是你知道嗎?師父一想起,曾經讓你受過的那些委屈,心痛得就無以復加。我誤會了你許多次,讓你難過過許多次。師父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安生突然就破涕為笑,云開霧散,紅著眼眶就笑了,笑得春陽燦爛,和暖生香,日月生暈。

  “師父可要說話算話。”

  冷南弦好笑地看著她:“師父什么時候說話不算話來著?”

  “那前日里師父說的話算不算?”安生脫口而出。

  冷南弦不由一愣:“什么話?”

  安生咬咬下唇,嬌嫩的唇瓣在她貝齒之間左右輾轉:“就是師父說過,安生不嫁人,你就不許娶妻。”

  冷南弦“呵呵”輕笑:“你是不是想著一輩子拖累師父?”

  安生突然就赤紅了臉:“我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

  冷南弦微微勾唇,他鼻間熱燙的氣息就縈繞在安生的臉上,就像是春日暖陽下的柳絮,輕飄飄的,暖融融的,輕拂在臉上,卻如同帶了鉤子一般,令人的心有些癢,有些亂。

  他輕輕一笑:“我家安生長大了呢。”

  安生最喜歡冷南弦這樣叫她,“我家安生”,多好聽啊,好像自己就是屬于他的一般,帶著滿滿的寵溺與霸道。

  她難堪地勾下頭:“我一直都不是小孩子,是師父老氣橫秋的,總把自己高高在上。”

  氣氛有些太曖昧,冷南弦將身子向著后面靠了靠,放過安生,讓她逃離了自己的氣息籠罩。

  他身上好聞的雪蓮香味,經過炭火的烘烤也很好聞,安生有些戀戀不舍。

  “是啊,安生其實一直都不是小孩子,也不傻,遇事冷靜而不急躁,機智,沉穩,帶著一點狡猾,簡直就是一只小狐貍。”

  師父才是狐貍呢。

  安生在心里這樣嘀咕。

  “你既然已經查清了你母親的死因,為什么不告訴給你父親知道?是有什么顧慮嗎?”

  安生點頭,壓抑下心頭的心慌意亂:“父親壓根就不會相信我說的話,這是毋庸置疑的。曾經,我想過從府里的一個婆子身上尋找突破口,可惜,剛剛有了一點眉目,那個婆子便掉進井里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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