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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瘋婆子

  喻靈素幽幽地嘆一口氣:“其實,安生,說一句心里話,我有的時候真恨自己生在這王侯世家,別人看起來錦衣玉食,何等榮光?只有我自己明白,這繁華背后的觸目驚心。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言不由衷,在擁擠里,握著一把匕首,刀尖不面向別人,左沖右突的時候,就有可能刺傷了自己。”

  安生哆嗦著嘴唇,沒有說話。

  “今日聽到花娘的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比你還要震驚,還要難過,也像你一樣,尋這些借口勸慰自己,讓自己相信。可是,對于生養在這個侯府里的我而言,我做不到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我太熟悉這里每一個人的脾氣秉性。

  就像那日里你被陷害,你忍氣吞聲沒有追究下去,我卻是心知肚明的。你來我侯府的身份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那個林彎彎犯不著妒忌你,怕你搶她的飯碗。

  再而言之,她若是不知道內情,怎么可能一眼就認出了那銀針上的毒藥呢?可是她進府不過短短幾日,她有那個通天的本事在你銀針上面做手腳嗎?”

  喻靈素每一句話都正好說進了安生的心坎里。其實這些,也正是安生那日里顧慮的。

  她能對自己這樣坦誠相見,安生覺得很難得。只是有些話,喻靈素可以說,自己不能附和。

  兩人一時間全都有些沉默。

  突然,一聲凄厲尖叫聲在院子外面響起。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很高亢,在靜默的時候突兀響起,嚇了安生一跳。

  “不要攔著我,我要見安生姑娘,安生姑娘!”

  自己的名字從近乎于歇斯底里的聲音里說出來,安生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她怎么出來了?”喻靈素微微蹙眉。

  “是誰?”安生忍不住問:“她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喻靈素搖搖頭:“是二哥院子里的一個姨娘,一直神神叨叨的,不太正常,所以夫人差了人看守著的,怎么會突然跑出來呢?”

  安生疑惑地起身:“那我又不認識,她找我做什么?”

  推開窗子向著外面看,婦人尖利的聲音愈加令人不適。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沒有瘋,讓我去見安生姑娘!”

  安生看見,一位身懷六甲的婦人,正被兩個家丁架著,不由分說地向外拖拽,丫頭金米兒也不耐煩地向著外面驅趕。

  婦人臉色蠟黃,頭發散亂,拼命掙扎,不肯離開。卻又忌憚著腹中胎兒,雙手護住,大聲呼救。

  喻靈素也站起身來,走到窗邊,面露不忍,解釋道:“這個漣姨娘以前在二哥院子里是最得寵的,二哥對她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著那種疼寵。

  可是自從去年有了身孕,就突然性情大變,疑神疑鬼的。她老是說能聽到自己肚子里孩子在哭,就連夜里都一直不消停,啼哭不住。

  二哥詢問過貼身伺候她的丫頭攬月,攬月說壓根就沒有的事情。二哥雖然不信,但是禁不住她每天疑神疑鬼地折騰,仍舊尋了神婆來看。香也燒了,符也貼了,各種辦法都使了,可是漣姨娘情況一點也沒有好轉,反而愈加嚴重。

  有的時候,好生生地吃著飯,就突然丟了筷子,變得焦躁不安,說肚子里孩子一直在哭。這件事情鬧騰得府里人議論紛紛,都說她懷了一個妖胎。

  二哥于是勃然大怒,不許漣姨娘再四處走動,命丫頭將她看管在院子里,一日三餐好生伺候著。今日也不知道發了什么瘋,竟然跑了出來。”

  安生心有不忍,但是想起前兩日府里發生的事情,又頓下了腳步。

  侯府是非多,哪一樣都不應當是自己應當插手的。許多事情,還是不管為妙。

  喻靈素幽幽地嘆息一聲:“她一直這樣神神叨叨的,長此以往,不知道會不會危害到腹中的孩子?”

  安生望一眼死死地抱著門扇不肯松手的婦人,狠下心來,搖搖頭:“應該不會的,她很清醒,也明白呵護腹中的孩子。”

  喻靈素“嗯”了一聲:“我去替你打發了她,莫讓她吵到你。”

  安生剛想阻攔,喻靈素已經開門走了出去,徑直向著那位仍舊苦苦掙扎不肯離開的漣姨娘。

  “放開她吧,別傷到孩子。”喻靈素道。

  下人便依言松開了手。

  漣姨娘抿抿散亂的頭發,沖著喻靈素福福身子:“七姑娘也在?”

  喻靈素微蹙了眉頭:“漣姨娘,安生姑娘可是咱府上貴客,你這樣驚擾她,就不怕世子哥哥怪罪你嗎?”

  漣姨娘望了安生的房間一眼,見安生正站在窗口,立即不管不顧地沖著安生道:“安生姑娘,我沒有惡意,我只是來求醫的。”

  “府上不是有大夫嗎?你身子哪里不適?”喻靈素疑惑地問道。

  漣姨娘沖著安生帶著央求道:“安生姑娘,我知道您是冷神醫的高徒,擅治疑難雜癥。所以才冒昧地過來求您,救救婦人和腹中的孩子。”

  安生見躲避不得,便走出房間,對著漣姨娘如實道:“并非是安生不救,而是安生有自知之明,我涉獵太淺,所學不過皮毛,就連尋常傷寒都治不得,更遑論是疑難雜癥?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不,安生姑娘,府里人都說我瘋了,大夫也不愿意聽信我的話,二少爺說,我瘋瘋癲癲的,委實不配做母親,等到我孩子一出世,就要將他交給二少夫人撫養。安生姑娘,她們污蔑我,說我瘋了我不怕,關起我來也無所謂,我就是想要跟孩子在一起。

  我聽說,老太君很器重你,安生姑娘,求你給婦人看看,幫婦人證明,我真的沒有瘋,我完全可以做好一個母親的。”

  安生聽她說話,有條有理,而且目光清澈不渙散,說話極是客氣,真的不像是瘋癲之人。

  只是剛剛有了老太君那一檔子事情,令她心有余悸,哪里還敢逞強?

  她這一猶豫,喻靈素看在眼里,低聲道:“其實,漣姨娘平時為人和善,真的挺好,也從來沒有做出過什么離譜的事情。”

  “我腦子清醒得很!”漣姨娘斬釘截鐵地道:“我只不過是最近經常焦慮難安,休息不好而已。而且,我真的沒有胡說八道,我經常能聽到嬰兒啼哭之聲,聽得很真切!”

  “看,又在胡言亂語,說這些離譜的事情了。”一旁金米兒插嘴:“這不是魔怔了是什么?”

  漣姨娘緊緊地咬著下唇,帶著央求看安生:“就算是我真的魔怔了,我承認,安生姑娘,求你幫我醫治,受再多的苦,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好轉,生下孩子以后,不與我骨肉分離就好。”

  喻靈素輕嘆一口氣,勸道:“你看你怎么這樣想不開,你難道就不想想,你腹中的胎兒假如是個公子的話,那就是二哥膝下長子。若是果真能讓我二嫂撫養,將來萬一能抬嫡,對他而言,那是福氣造化,別人求之不得的。

  你扒拉在身邊,你疼你寵,可是說出去,那也只是一個不得寵的庶子,有什么好的?權衡利弊,二哥還是為了你著想呢。”

  “不!”漣姨娘執拗地搖搖頭:“誰的孩子誰疼,我不要他以后有多大出息,就想能陪著他,讓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就好。”

  喻靈素就不再答言。

  安生依舊是搖頭:“這個忙,我是真的幫不上。漫說我不會診病開方,即便是會,你現在正身懷有孕,吃過多的湯藥對于孩子也不好,斷然不能冒冒失失地請醫。”

  漣姨娘一撩衣擺,就跪在了地上,大腹便便地笨拙地給安生磕頭。

  “上次靈素小姐受人冤枉,聽說就是安生小姐援手,相信您一定是妙手仁心的菩薩心腸。安生姑娘,這只是您的舉手之勞,卻能救了婦人一命,婦人天天給您燒香磕頭,求求您了。”

  安生沒有想到,她竟然這般執著,一時間百般為難。

  這趟渾水,她是真的不想趟。

  可是這婦人一直磕頭不斷,自己也承受不起啊?

  她輕嘆一口氣:“你先別激動,到我的房間里坐一坐。若是我能幫你,定然不遺余力,若是我壓根聞所未聞的病癥,那就對不住了。”

  漣姨娘驚喜地抬起臉:“多謝安生姑娘,多謝安生姑娘。”

  安生將她從地上費力地攙扶起來,與喻靈素一起,回到房間里。

  漣姨娘在安生跟前坐下,安生親自給她斟倒了一杯茶水,她捧在手里,欠身謝過,然后輕抿一口,方才恢復了一點激動的情緒。

  “你將你的病癥仔細與我說說吧,不要有任何隱瞞。”安生開口道。

  婦人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后緩緩開口道:“以前的時候,一直好好的,雖然稍有孕吐,但是并不嚴重,也吃得香,睡得下。

  一直到孩子五六個月份大的時候,有一天夜里,已經睡下了,就突然聽到有嬰兒的啼哭聲,時斷時續,隱隱約約。

  當時我并沒有多想,就問身邊值夜丫頭攬月,府里是不是添了喜事?攬月說沒有。然后我問她,如何會有嬰兒啼哭聲?她也說沒有,怕是我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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