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這么問,陸云有兩層考慮。
其一,既然雙方都表露出了招攬自己的意思,那自己遲早也要做個判斷。
他不可能因為沈涼生三言兩語給自己撐了個場子,就放棄其他的選擇。
即便他沒有野心,真的要給別人做狗,也要選一個屎不臭的主人。
更何況,他還有野心。
還想青云之上。
那他更得好好的選擇,選擇一個最合適的踏板,可以一腳踩上去,躍的更高。
那么提前了解一些這兩人的分別,當然最好不過。
其二,他本能的覺的,白溫玉和沈涼生這兩個人,所代表的派系,應該不同。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讓徐明禮給自己解惑。
現在人生地不熟的,找別人去打聽,太費勁了。
“這兩個人啊。”
徐明禮并不知道陸云心中的考慮,只以為這徒兒是隨口一問,但即便是陸云的隨口問題,他也是仔細思量了許久,這才是認真的回答道,
“不分伯仲,勢同水火。”
“沈涼生,代表的是太尉沈家,而太尉沈家,如今是通天閣上所留名的勛貴代表,白溫玉因為起啟蒙恩師以及父親的緣故,則代表著儒派。”
“雖然為師并不參與也并不多關注朝堂江湖派系之爭,但多少也是有所耳聞的。”
“勛貴和儒派,如今各占大周半壁,明里暗里針鋒相對。”
“頗為不和。”
“但要說誰好誰壞,為師還是比較傾向于儒派的,畢竟他們以禮儀教化萬民,以德行修養己身,比勛貴那些動不動就殺人的泥腿子強不少。”
“雖說這些年勛貴驕狂的做派改了不少,但本性還在,你看那沈涼生,如今還有著搶占民女的惡名,就可見一斑。”
陸云心里徐明禮的看法并不認同。
他清楚的很,所儒派謂的禮儀教化,德行修養,只是表現給外人看的一種假象而已。
如果他們真的是這般儒雅隨和,謙和有禮,又怎么可能在這險惡的朝堂江湖里,擁有如此龐大的力量?
自古至今,筆刀謀亂,口舌誅人的事情,可不少見。
倒是勛貴的做派,讓陸云有些贊同。
他們更實際,也更直接。
而且,當初如果沒有這些人舍身拼命,如今又哪來的大周萬載安康,盛世繁華?
另外一方面,陸云自己,說到底和勛貴有些類似。
都是從殺戮和血腥之中起身的。
有認同感。
雖然心里這么想,陸云卻并沒表露。
而是謙遜躬身,一副虔誠接受教誨的樣子,道,
“師父說的是,弟子受教了。”
接下來,陸云又是斷斷續續的引導徐明禮講了一些關于儒派和勛貴的事情,最終,覺的再沒有多少有用的消息可以榨取的時候,便離開了。
夜深人靜。
淡淡的黑暗逐漸從西邊襲來,將這整個長安城籠罩。
喧囂和熱鬧,也陸續消泯。
大地重歸安靜死寂。
陸云坐在屋子里,思考著今日發生的事情。
了解了儒派和勛貴之爭,知道了沈涼生和白溫玉身后的代表,陸云也便是猜出了趙昌那異常舉動里的深意。
他應該就是故意不說白溫玉身份的。
畢竟,自己之前已經被沈涼生當著眾人的面招攬過了。
如果說出白溫玉的身份,自己很可能會猶豫,最終不去赴宴。
那他這個送請柬的人,就在白溫玉面前辦事不利了。
相反,他說一些天花亂墜,花里胡哨的東西,自己聽的沖動,赴宴的幾率倒是會更大。
這些個官宦之家出來的,在父輩耳濡目染的教導下,都不簡單。
“都來招攬我?”
“我表現的有這么出色嗎?”
短暫的沉默后,陸云自言自語。
這一點兒是他有些不解的。
一切都還沒有開始,即便是新弟子比試都還沒過,這兩個人,就開始對一眾新人下手了?
是不是太急迫了些?
他們怎么能這么快看出一個人的高與低?
“暫且不管這些。”
問題雖然想不通,但對陸云暫時的計劃也沒有影響,他便不想。
待日后有機會再弄清楚。
“既然我遲早要選擇一個踏板,那去赴白溫玉的宴請,也未嘗不可。”
“正好找機會看看,這個人,和沈涼生相比,到底誰更合適。”
陸云下定了決心。
“徒兒,你休息了嗎?”
就在他剛決定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徐明禮有些虛浮的聲音。
“師父。”
陸云急忙起身,開門。
然后便見到徐明禮站在門口,清冷的月光映照下,那張原本就蒼白的臉龐,更顯得虛弱。
但他眼睛里卻閃爍著凝重,道,
“你走后,為師仔細想了想,覺的你應該去赴白溫玉的宴席。”
“他的地位,身后的力量,如果能夠結交的話,對你的將來,絕對是一大助力。”
“為師這些年,把云尚殿經營成如今的蕭索模樣兒,說到底,是差了這方面的心思。”
“雖然為師現在依舊不贊同,但這就是世道,也是事實。”
“為師在這方面幫不了你,但也不會阻攔你。”
說話間,徐明禮又是從懷里掏出了一沓有些褶皺的銀票,然后塞到了陸云的手里,笑著道,
“醉仙樓,浮香閣,那地方為師沒去過,但聽說過。”
“是個真正的銷金窟。”
“你雖然是去赴宴,但身上如果一點兒銀子都沒有,多少也沒有底氣,容易被別人看扁。”
“為師這里有點兒銀子,也不多,都給你了。”
“如果有需要,盡管花了,別心疼。”
“師父……”
陸云裝出呆愣的樣子,眼睛里泛著通紅,盯著徐明禮。
遲疑了許久,顫抖的將銀票收入了懷里,然后道,
“您對徒兒的恩情,徒兒銘記在心。”
“徒兒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徒兒。”
徐明禮輕輕的握住了陸云的手,拍了拍,道,
“為師就希望看著你好。”
“嗯。”
陸云也是認真而鄭重的點了點頭。
一副師徒情深。
徐明禮也沒有多留,又是交代了幾句赴宴的時候應該注意的事情,比如要有禮貌,要會察言觀色,不要緊張等等。
然后便是離開了。
看著那道顫顫巍巍的身影,又掂了掂手里為數不多的銀票,陸云輕哼出聲。
“才五百兩銀子。”
“突然覺的,你這個師父有些沒用了啊……”
“你的利用價值,應該不會這么快就被榨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