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除舊歲。
黎明時分,隨著天邊冒出了些許的魚肚白,忙碌了一夜的鞭炮聲似乎終于是偃旗息鼓,天地之間又恢復了寧靜。
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上,殘留了滿地的鞭炮炸裂后的紅碎,隱約有孩童們開始跑出來,帶著發現寶藏般的心情去撿沒有爆過的。
然后就是又被長輩們喊著趕緊回來。
家家戶戶也都開始生火,炊煙裊裊,煙氣繚繞。
開始煮餃子。
距離朝賀還有兩個時辰,沈初雪沒有去理會白蓮劍宗的事情,而是一個人來到了這長安城的街道上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想躲出來,一個人走走。
滿眼的繁華,人間煙火氣。
和自己絲毫無關。
唯一陪伴著的便是寂寞。
她想起了年幼的時候,在馬蹄山的石井村里,也是新年的時候,父母還有奶奶會帶著自己吃餃子,石井村的百姓沒有這里富裕,但鞭炮也會有的。
喜慶,熱鬧。
她想起了在白蓮劍宗的時候,師父會帶著自己去后山,那里有白蓮劍宗列祖列宗的牌位,每年也就是這個時候,都要去拜祭。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并不是想懷念這些事,她只是想借著這些事情,不去想陸云。
那個如一抹刺眼的驕陽,帶著無與倫比的霸道,直接沖進自己腦海里,并在靈魂里留下烙印的年輕師弟。
花宛如昨夜來找過了她。
按照陸云的吩咐,說的那些話,深深的,徹底的觸動了沈初雪。
她以為,自己只是一廂情愿。
沒想到,師弟心里也事掀起了波瀾。
這好像就是緣分。
一種突如其來,讓你擋都擋不住,防都防不住的緣分。
不需要天長日久,不需要同生共死。
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刻骨銘心。
沈初雪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有過狂喜,也有過按耐不住,她想要狂奔過去找陸云。
但緊接著,花宛如的哭泣,將她打醒。
花宛如求著自己離開陸云,徹底不要再聯系。
看著后者那個年輕的臉頰,傷心欲絕的模樣兒,沈初雪愧疚了。
好像真的是自己的錯。
突然出現,破壞了原本的美好。
而且,自己年紀已經很大了,超出陸云十幾歲。
兩個人在一起話,美好時光能有多久?
很快自己就會老去。
還有白蓮劍宗的圣女,自己也是要回去繼任的。
責任,對未來的擔憂,對花宛如的愧疚,讓她遲疑了。
她又想到了,陸云之所以也隱瞞著感情,是不是也考慮了很多?
震雷宮發生了很多事,岌岌可危。
需要一個人來挑起這大梁!
花宛如深愛他至靈魂。
不能背叛。
師弟他,是為了震雷宮,為了責任,都得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他其實也很苦的吧?
“或許這種苦,便是我沈初雪應得的幸福。”
恍惚之間,沈初雪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站在了一株從院墻里躍出來的臘梅之前,看著那潔白的花,聞著那那驕傲的香,她微微的笑了。
同時,她眼睛紅了,眼淚也流淌了出來。
“從今日起,我與師弟,萍水相逢!”
沈初雪在心里暗暗的對自己說。
朝賀的事情,是由欽天監的人來組織安排的。
主要是葉盛,還有幾位欽天監里面的監官,無論是八宮的弟子,還是大周各地而來的江湖同道,都只需要穿戴整齊便可。
大周皇宮,這座威嚴深重,幾乎相當于整個大周王朝圣地的地方,也是在今日這一刻,唯一的對江湖人開放。
深宮院墻,白雪青磚紅瓦。
還有那些由宮里的太監和宮女們裝飾起來的對聯,福字等等,都在展示著新年的氣氛,以及那皇宮的威嚴。
道路兩旁,便是無數的侍衛,他們銀刀金甲,目光凜然似龍虎。
在剛冒出頭的陽光照耀下,神威兇悍。
一條長長的,寬闊的從玄武門直接延伸到金鑾殿的青石板路,全部都是被這樣的侍衛所包圍,他們比往日里更加的嚴謹,也更加的認真。
天下江湖,入宮面圣。
這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如果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鬧事的話,對陛下的安全是極大的威脅。
所以,這也是每年朝賀的常態。
除了這些侍衛,皇宮大內還有無數的高手,散落在四周,但凡有任何的異動,都將迅速被人撲殺。
大周皇帝對自己的手下,大內,專門守衛皇宮的羽林衛,都有著很強的信心。
所以,此時此刻他并沒有任何的擔憂。
就那么坐在龍椅上,面色平靜的喝著茶,身后,則是陪伴著的魏軒。
“陛下,太白墓,已經安排好,朝賀結束后的半個時辰,就會爆發。”
“沖天仙氣,直入蒼穹。”
朝賀還沒有開始,即便是文武百官也只是剛剛入了玄武門,所以這時候魏軒還有時間和武凌云聊聊太白墓的事情。
“嗯。”
武凌云笑了笑,有些慵懶的伸了伸手腳,道,
“朕相信你的辦事能力,會把這件事辦的漂漂亮亮的!”
“時辰差不多了。”
“讓外面開始吧。”
“是!”
魏軒恭敬的拱了拱手,便是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那大殿的側前方,然后對著外面一聲尖銳的長嘯,
“朝賀開始。”
咚!咚!咚!
魏軒的話音落下,這安靜的皇城里面,傳來了一道悠揚而低沉的鐘聲,把隨著鐘聲出現的,便是那冉冉升起的太陽。
炙熱的火紅,就好像是一瞬間般,從這蒼穹中呼嘯而過,然后遍染了整個長安城。
一隊文武百官,也是緩緩的從那大道上走來。
成百上千。
都是長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員。
“吾等恭賀陛下,恭賀大周……”
官員們一排一排的進入了那大殿之內,然后齊聲對著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呼喝出聲。
這喊聲喧囂浩蕩,沖破了金鑾殿的磚瓦,涌上了九宵云顛。
同一時刻,在這玄武門之外。
便是等候著的一眾江湖人。
欽天監的副監主葉盛,站在最前面,今日的他,也沒有了往日的那般懶散,穿著正式的衣服,凌亂的頭發也整理的順滑。
看起來,給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凌厲,非凡。
棱角分明的輪廓上,也有著一種掩飾不住的瀟灑。
他身后便是欽天監八宮,以及八宮所負責的江湖門派。
震雷宮的位置,自然是陸云這位代理殿主,他的身邊便是白蓮劍宗的沈初雪。
兩個人從今日見面的第一刻開始,就很有默契的保持了距離,完全沒有了那夜暢談的感覺。
就像是萍水相逢。
不得不說,沈初雪對自己的情感控制的非常的好,即便是那眼神里面,也好像是平淡如水,對陸云沒有絲毫的想法。
但隱約的,還是能夠看到一些心痛的意味。
陸云能夠捕捉的到。
他知道自己讓花宛如所說的話,起了效果。
現在的他,還并不在意,他之所以這么做,只是未雨綢繆。
為了將來,自己能夠真的掌管欽天監,然后染指整個江湖的時候,白蓮劍宗,還有沈初雪,能夠不惜一切來幫助自己。
“宣江湖入殿。”
眾多人在這里等候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文武百官的朝賀終于是結束了,隨著魏軒的一聲長嘯,眾多江湖人開始朝著里面走去。
浩浩蕩蕩,同樣有著風起云涌之感。
江湖的朝拜,和文武百官的朝拜也沒有什么太多的區別,無非就是一批一批的人過去,然后喊兩句陛下萬歲,大周福澤萬年的話。
龍椅上的那位,武凌云,則是笑意盈盈的聽著,然后再說一句平身。
這種朝拜,慢慢的,有序的進行著。
中間沒有出任何意外。
很快,朝賀便是結束了。
所有的江湖人士,都是在葉盛的帶領下,走出了金鑾殿,然后朝著皇宮之外走去。
到這時候,所有人都好像是松了一口氣。
“師兄,待會兒準備去哪里?”
花宛如湊到了陸云的面前,撒嬌一般的把臉蛋在后者肩膀上蹭了蹭,柔聲問道。
“師妹想去哪里?”
陸云裝作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沈初雪,然后盯著花宛如說道,
“不如去長樂居。”
“聽說那里每年新年的時候,都會有精彩的馬戲表演,而且還有來自于全國各地的美食。”
“好啊好啊。”
花宛如歡快的像是個孩子,抱著陸云的手臂,道,
“師兄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美食了。”
陸云揉了揉花宛如的腦袋,沒有說話。
只不過那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了沈初雪的身上,后者一直都有所查覺,然后終于是按耐不住,轉過了頭來,盯著陸云。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轟隆!
而就在這時候,天地之間,突然傳來了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那聲音好像是從遙遠的方向呼嘯而出,比驚雷更加的震撼。
好像,連整個大地都不由自主的被震得顫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驚。
“保護陛下!”
羽林衛的反應最為迅速,以最快的速度聚集,瞬間便是把那座金鑾殿包圍在了中間,無數的刀光閃爍,給人無與倫比的冷冽之感。
同時,四面八方也是有著無數的弓弩毫無預兆的出現。
全都是破天弩。
弩箭上紋路閃爍,森然煞氣讓人無法形容。
轟隆!
轟隆!
那種震動又是繼續出現,而這個時候,無論是江湖人,還是眾多的羽林衛,也都是反應了過來,那種聲音不是來自于長安城,而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似乎是東南方向。
人們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天空遙遠的天空之上,出現了一道金色的云。
那云格外的明顯,雖然遠遠的隔著千百里,都好像能夠看到一些。
濃烈的光,把大半的大周朝,都好像染成了金色。
所有人都震撼無比的時候,那金色之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然后,有著白色的光柱,從金色云層之中傾瀉了下來。
應該是落在了地上。
這個光柱格外的巨大,以至于在長安城的位置,都是隱約能夠看到一些。
那場景無法形容。
轟隆!轟隆!
光柱出現后,便一直開始持續著,并沒有消散的跡象。
所有人都是被這突然出現的情形給震驚了,人們呆呆的望著那里的情形,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是仙氣?”
在所有江湖人的最前面,葉盛,抬頭看著那般從天而降的白芒,臉上的神色逐漸變的凝重,甚至是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最多的還是擔憂。
他是在場的人之中,境界最高的,也是實力最強的,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光柱之中,有著一種尋常世俗無法解釋的力量。
好像是從九天之上而來,欲凈化世間。
最主要的是,這中力量里面,還有著一種讓他隔著這么遠,都覺的震撼的壓迫之感。
轟隆隆!
這種跡象持續了大概有半個時辰,終于是徹底的結束了,隨著又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那天上的金色云層緩緩的消失了。
光柱也煙消云散,就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平靜無比。
同樣平靜的還有著整個皇城,那些江湖人。
甚至整個大周朝,但凡是見到這種情形的,都在這一刻平靜了下來。
隱約的,人們覺得要發生什么。
“慎行監,即刻查探異象來源,朕要知曉!”
金鑾殿里,那位剛剛走出了大殿門口的天子,眉頭緊皺,面龐上帶著期待,喝聲如雷。
“是!”
魏軒尖銳的聲音也是隨之響起。
“我們快點回去!”
“走……”
葉盛身后的那些江湖人,也是在聽到了金鑾殿的聲音之后,迅速的反應了過來,加快了離開的腳步,有些人,甚至都忘了給葉盛告別。
“天下,要亂啊!”
葉盛看著周圍那些急匆匆遠去,面龐緊張的人們,再看看那陸續有所動作的羽林衛,這臉龐上的神色變的格外凝重了起來。
還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擔憂。
他轉頭,看向了那座浩然而立的金鑾殿。
大殿沐浴著陽光而立,但是在這一刻,卻是好像猙獰的野獸,匍匐在那里。
那殿門,就是野獸的血盆大口。
葉盛覺的,心里很不安。
山東岱州。
正是那片金色的云出現的地方,也是那一道光柱從天而降的地方。
金色的云籠罩了整個岱州地界,而那一道光柱,則是正落在了泰山山頂。
此時此刻,以泰山為中心的四面八方,全部變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大地變成了荒蕪,就像是被火燒過一般,無數的龜裂擴散,滿眼的都是荒涼和可怕!
而同時,所有的花草樹木全部都是在一瞬間,好像被什么東西吸收了生命力一般,變的枯萎,有些樹木甚至都都直接斷裂,倒下。
荒涼之中,還有著一種更加詭異恐怖的現象。
那就是隱藏在深山之中的那些猛獸,鳥雀等等,這時候,也全部都死掉了。
一頭猛虎匍匐在洞口邊緣,眼睛已經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皮毛干癟,從那個樣子來看,好像是混身上下的氣血都被吸干凈了。
山下,各種地方,無盡的荒野之上,剩下都是這樣的情形。
一只鳥墜落在了地上,它羽毛失去了光澤,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好像是干癟了。
視線,沿著這些荒涼繼續朝著遠處擴散,然后便是看到了泰山四周的那些村鎮,那里的情形,并沒有比山上好多少。
金云和光柱出現的瞬間,這里的百姓們也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詛咒一樣,全部都倒在了地上,然后被從大地之中出現的神秘力量,吸收了氣血靈魂。
他們和那些死去的動物一樣,干癟,詭異。
黑色,并不止是覆蓋了泰山附近的地方,也覆蓋了周圍方圓將近三十里的地方。
從天空上往下俯視的話,大概能夠看到,這一片土地之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黑斑,整個斑點就像是腐爛了一樣,沒有絲毫的生機。
斑點之上,所有的生命,也都煙消云散。
但是幸運的是,靠近泰山大概有三十幾里的岱州城,卻僥幸的沒有出事。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怎么一眨眼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此時此刻,就靠在荒蕪邊緣的岱州城里,已經是徹底的變成了混亂一片,百姓們驚恐無比,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岱州的那位知府,也迅速的寫下了奏折,將這里的情況描述出來,然后命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長安城。
同樣的,靠近岱州城附近的那幾個城市,也是陸續的知道了這里發生的事情,一時間,人心惶惶,整個山東府,都變的緊張了起來。
這種異象出現的當天下午。
整個山東府的人,都處在一種驚慌之中,并沒有人敢靠近這處突然之間變成了焦土的地方,不過,這焦土之外,卻是有著不少的人匯聚。
有江湖人士,也有官府的人。
人們都想要試探性的看看,里面到底出現了什么。
轟隆!轟隆!
無數的人注視之下,突然,那座直插入云的泰山上,又是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所有聽到這聲音的那些人們,都是被嚇了一跳。
嘩啦!
人們紛紛的朝著四面八方逃竄,驚恐無比,生怕那種恐怖的東西再出現,把他們也變成干癟的尸體。
不過,人們的擔心并沒有出現,那種震蕩和混亂,只是出現在泰山之上。
轟隆!
在人們驚恐的注視下,那泰山的山頂,突然之間便是傾塌了,就好像是從中間折斷了一般,然后人們就是看到,那巨大的山巔,直接朝著這東北方向傾瀉了下來。
轟隆!
那個場景,根本就是無法想象。
大半的泰山,就這么倒在了一片焦土之上,整個大地,幾乎是整個山東府的地面,都是位置顫動了一下,比地震都不遑多讓。
那泰山崩塌的瞬間,更是有著一股子無法形容的煙塵氣浪,直接就是從那一片焦土上擴散了出去,嘩啦一下子,好像把大半片的焦土都給覆蓋了進去。
所有的人們都是驚恐的等待著,注視著,等待著那一片氣浪灰塵逐漸的散了下去。
然后,人們看到了一個更加神奇的場景。
無盡的金光,緩緩的從那斷掉的泰山半山腰上逸散了出來,慢慢的擴散,好像將大半個天地都給覆蓋了上去。
場景格外的恢弘。
在人們幾乎屏住了呼吸的注視下,那些金色的光芒開始閃耀,然后逐漸的變成了一些文字。
那不是正統的現在的大周漢字,而是源自于很久之前的一種古體篆體字。
它們慢慢的成型,慢慢的流轉,很快,便是清晰的呈現在了人們的面前。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清晰而刺眼的文字,就這樣懸浮在蒼穹之上,緩緩的閃爍著。
而這一瞬間,所有看到這些文字的人,都是僵硬了下來,他們的眼睛變的發紅,目光變的炙熱,甚至連呼吸都變的急促起來。
這句詩詞,是當年的詩圣李太白所留。
關于這個人的傳說,有很多。
但最重要的,最讓所有人都信服的一個傳說,便是,此人乃那虛無縹緲的神仙轉世,而他的身上,更是有著可以通神的白首太玄經!
他就是修煉的太玄經,所以才驚為天人,在那個時代里,好像是耀眼的明星。
照亮了亙古的黑夜。
天不生我李太白,萬古修行如長夜!
所有人都記得那一句,張狂而肆意瀟灑的話。
也記得那傳說中的一抹劍光。
從南疆到北面冰原。
那年,李太白于蜀山下清修,聽聞北面冰原有毛人劍客要挑戰中原。
他直接以一道劍氣,從南疆掠至冰原。
洞穿了冰原上最為神圣的雪蓮山。
那一劍,簡直驚天動地,萬古第一。
冰原上的那名毛人劍客,被這一劍徹底震碎了膽魄,跪在了雪蓮山下,自刎。
從此,天下再無人敢稱劍仙。
除了劍光,人們也記得那一句詩。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漫天水氣憑空現,倒灌江河,沖散了西北荒原上的牧馬人大軍。
三十年,西北荒原上的牧馬人,不敢再進中原一步。
那個年代,那個叫做大唐的年代。
因為有李太白的存在,中原修行界,成為了舉世矚目的存在。
也成為了西面,北面,南面,東面,萬國朝賀的存在。
天下修行,凡夫俗子。
誰人不知,那一抹耀眼星河里的閃耀月光!
詩圣劍仙李太白!
“是太白墓!”
“是太白墓!”
“它現世了!”
這種極度的安靜,持續了不知道有多久,那天地之間,突然是傳出了一陣充滿著無法形容的炙熱,以及瘋狂的尖叫。
世間相傳,李太白是叩天門,歸仙羽化而去。
只留空墓在人間。
但具體留在了哪里,根本沒有人知道。
有人說在南疆蜀山,也有人說在山東府泰山,還有人說在靠近冰原的長白山。
這么多年,百十年間,無數的人尋找,都沒有一個結果。
今日,它竟然自己主動出現了。
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以這種震撼的方式出現!
“太白墓,里面一定有太玄經!”
“一定有通天的秘密!”
“是太白仙人留給我們的寶藏!”
所有的人,幾乎都沸騰了,那一雙雙眼睛里,是無法形容的炙熱以及期待。
這種沸騰,開始以無法形容的速度蔓延!
承乾殿。
陽光明媚,大殿里的火盆里是熊熊燃燒著的炭火,明暗閃爍。
大殿外,偶爾傳來風呼嘯的聲音。
大殿里面,一片安靜低沉。
貼身伴隨的小太監,并沒有在這里,只有魏軒和大周皇帝,武凌云。
“太白墓,出世了!”
“和陛下您料想的一模一樣,整個大周,無論是江湖還是凡俗,都瘋狂了!”
“據奴才從慎行監探查的消息得知,近日內,已經有好幾撥江湖門派,飛快前往泰山了!”
“道門,佛門,都出世了!”
“長安城這邊兒,消息也傳了過來,剛剛參加完朝賀的那些人們,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動身了,真是好一番熱鬧呢!”
“嗯。”
武凌云面龐上的神色依舊是那么的平淡,沒有絲毫的在意。
他輕輕的抿著茶水,道,
“江湖人,就是這個性子,一盤散亂,不成氣候。”
頓了一下,他又問道,
“對了,欽天監那邊有什么動靜沒有?”
“回稟陛下。”
魏軒微微的躬身,低聲道,
“欽天監八宮,暫時還沒有動作,不過,只是因為被葉盛壓著,八宮的人早就已經按耐不住了,有些人,已經暗中派弟子提前去山東探信了!”
“這個葉盛,倒是個有腦子的,太白墓在前,都能沉得住氣!”
武凌云笑了笑,又是輕哼了一聲,
“不過他也壓不了多久的,這種事,他真的要壓的話,欽天監,就得從這一刻開始,崩盤,他不可能坐視不管!”
“他呀,只能親自去一趟泰山,從此,這欽天監里面,就沒幾個有用的人了!”
說到這里,武凌云把茶杯輕輕的放在了幾案上,然后又是轉身把早就擬定好的圣旨給取了出來,直接扔給了魏軒,道,
“去吧,籌劃了這么久,事情總算開始了,你慎行監,好好表現!”
“奴才領旨!”
魏軒雙手捧起了圣旨,然后又是跪在了地上,額頭貼著冰涼地面,道,
“奴才向陛下保證,此去泰山江湖人,消失十之八九。”
“大周中原,江湖從此無氣候!”
“朕,等著你的消息。”
武凌云擺了擺手,而那眼瞳里,也是浮現出了掩飾不住的冷冽。
以及一抹森然。
大周江湖,欽天監,無數大小修行門派,一直是他武家的心腹大患。
籌劃數年,他終于要將這禍患剪除了。
待四方會武結束,大周,將再無江湖。
有的,只是忠于他武家,忠于大周的,無數修行死士。
“奴才告退!”
魏軒,叩首,退下。
震雷宮。
短短幾日,泰山崩塌,太白墓現世的消息,已經是傳遍了整個大周江湖。
當然也包括這震雷宮。
所有的弟子們,都是被這個消息給吸引的沸騰了。
幾乎所有的地方,無論是天雷塔,還是在雷技場,弟子們幾乎都忘記了修行,都在討論太白墓的事情。
同時,人們也是有些期待,葉監主趕緊下令,欽天監八宮趕往泰山,一探究竟!
白蓮劍宗的人,也是于今日準備離開了。
在正式的送別之前,沈初雪獨自來到了極烈殿里,周圍一片安靜,只有一道盤膝而坐的身影,就在那小雷音殿的正中。
周圍有著雷光彌漫。
但是這殿門卻是開著的。
“陸師弟。”
沈初雪站在了小雷音殿的門口,并沒有走進去,她知道規矩。
這里應該是極烈殿的重地。
自己一個白蓮劍宗的弟子,根本沒有資格進入。
“沈師姐!”
陸云聽到了沈初雪的聲音,好像是從恍惚之中清醒了過來,然后起身,來到了后者的面前,盯著后者看了稍許,問道,
“師姐是來告別的嗎?”
“嗯。”
沈初雪似乎有點兒不敢直視陸云的眼睛,點了點頭,道,
“本來按照計劃還應該在長安城多留一些時日,但今日泰山崩塌,太白墓出土,劍宗長老便派人給我送來了消息,要我們即刻前往!”
“五日后,要與劍宗的長老等,在泰山匯合!”
“所以……”
“我明白!”
陸云沒等后者說完,直接是拱了拱手,不過遲疑了一下,他又是嘆了口氣,道,
“不過這太白墓,是福是禍,尚未可知,師姐還要小心!”
“師弟為何如此說?”
沈初雪被陸云的話說的有些詫異。
太白墓出土,意味著當年那部修行界頂尖的白首太玄經也即將出世。
而得到太玄經的人,也將會給大周修行界帶來一場無法形容的提升,雖然其中也會有一些波折,但總的來說,卻是好事。
為什么陸云會如此說?
“你看看我震雷宮的那些弟子!”
陸云深深的嘆了口氣,有些苦澀的道,
“太白墓出世之前,所有的弟子都在辛苦修行,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一步一個腳印,才能夠在修行之路上走遠!”
“踏踏實實,慢慢進步!”
“但是現在呢,自從太白墓出現以后,所有的弟子,幾乎都已經荒廢了!”
“所有人都想著能夠碰碰運氣,能不能一飛沖天?”
“但是這世間,哪有一飛沖天的道理?”
“路終究是要一步一步的去走的!”
“呼……”
說到這里,陸云又是微微的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道,
“我震雷宮的弟子尚且如此,我想,天下江湖,也莫不如是!”
“心浮氣躁,想著走捷徑!”
“以白蓮劍宗為例,就連宗里面的那些前輩,都有些按耐不住了!”
“師姐覺的,這是好事嗎?”
“這……”
沈初雪聽聞此言,腦袋里轟的一下子,好像是醍醐灌頂。
確實,陸云看到了這件事情最根本的關鍵之處。
太白墓出土之后,整個世間的江湖,都浮躁了!
“還有啊,爭奪白首太玄經,或許,會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陸云又是低聲說道。
語氣里是對江湖未來的擔憂,也是對血腥的無奈。
“陸師弟之心胸,佩服。”
沈初雪看著此時此刻的陸云,突然間覺的,自己之前對他的那些了解還是片面的。
這個人,是真正的有著常人難及的那種,大胸懷之人!
真正的心系蒼生之人。
“我只是不想看到生靈涂炭,江湖沒落而已……”
陸云自言自語,語氣里的態度更加悲傷。
“師姐見笑了,怎么給師姐說這些話了,師姐是來辭別的,我得送行才是。”
短暫的沉默后,陸云又是笑了起來,他對著沈初雪拱了拱手,道,
“望師姐一路走好!”
“來日,我們還有機會再見!”
“告辭!”
沈初雪抬起頭,盯著陸云的眼睛,遲疑了稍許,有些話堆積在胸口,想要說出來,但思量了稍許,卻是又硬生生的壓在了心里。
“告辭!”
陸云看得出后者眼神的變化,眉頭皺了一下,也是拱手。
沈初雪轉過了身子,朝著大殿之外走去。
到了門口的時候,陸云突然道,
“我會對宛如師妹好的。”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沈初雪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那一顆盡量被她壓制下去的心,也是再也控制不住的跳動了起來。
幾乎要沖出她的身體。
她邁出的腳步,也停頓了下來。
這一刻,她很想回頭。
“祝你們幸福!”
但是,遲疑了稍許,她又是放棄了。
她留下了一句話,掀開了極烈殿的厚重門簾,然后走入了寒風之中。
陽光似乎有些刺眼,一滴眼淚毫無預兆的流淌了下來。
她剛開始走的很慢,然后逐漸加快了速度,朝著極烈殿之外跑去。
那道身影,逐漸消失。
“走好。”
陸云站在窗戶前,看著那道身影遠去,冷笑了一聲。
然后便是收回了目光。
“太白墓!”
回到了座位之上,他的眉頭微微瞇了起來,眸子里隱約有著光芒閃爍。
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給沈初雪聽的。
他的真實想法是,江湖越亂越好……亂,他才能夠渾水摸魚,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常雨的無極堂,白狐也可以趁機用血生種收攏一些人。
還有自己,也能借著機會,再造聲名。
“葉盛那個老東西,到底怎么回事?”
“天下江湖都已經出動了,他還沒有動靜?”
“難道有什么顧慮?”
嘩啦!
陸云心里喃喃自語的時候,這外面傳來的一陣緊張而急促的腳步聲,眨眼間,趙掌事便是急匆匆的掀開了門簾,跑了進來。
他跑的很累,但臉上得神色卻是似乎很激動,不等陸云詢問,便是已經迫不及待的道,
“陸殿主,好事,大好事!”
“葉監主剛剛下令,欽天八宮,即刻準備,后日清早,出發山東府泰山,一探太白墓究竟!”
“下令了?”
陸云目光閃爍了一下,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終于是下令了。
陸云早就在預料之中,后者根本不可能不去的,就算他不去,這欽天八宮,也必須要去。
“該準備準備了!”
“太白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