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云厚重,遮天蔽日。
滂沱暴雨之下,姜慕白疾行于街道一側,于街尾處轉角時,他隱約聽見一聲喊叫,于是扭頭問道:“沈隊,你聽到沒?”
“嗯,聽見了。”沈鴻站到一間鋪子的屋檐下,四處張望,“應該就在這附近了,茍哥,在哪?”
魔化細犬飛快地晃動腦袋,甩脫身上雨水,接著撲到積水的道路上跑了一圈,然后徑直奔向東南方向。
沈鴻二話不說追了過去,姜慕白也匆忙跟上。
狂奔數十步后,沈鴻突然停住腳步,并伸手攔住姜慕白。
“找到了?”姜慕白問。
“那兒。”沈鴻指著前方一間平常無奇的民房。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姜慕白看到一扇窗戶。
外面下著這么大的雨,那間屋子的窗戶卻沒關。
要么,屋里沒人。
要么,屋里的人已經是個死人。
沈鴻吸了吸鼻子,低頭看向細犬,細犬夾緊尾巴繞著他轉了一圈,赤紅的雙眼睜得老大。
見它這幅反應,沈鴻立刻取出腰側槍套里的配槍,說:“屋里有血腥味。”
姜慕白微微點頭,然后看了眼他手中的武器。
那是把造型酷似格洛克17式的手槍,光憑外觀只能看出這是件高級貨,但看不出究竟是半自動手槍還是全自動手槍。
“這也是手槍?”
姜慕白明知故問,想套出些有關槍械的情報。
“跟我進去,小心點。”
沈鴻沒有給出回答,他一手撐傘一手持槍,邁著小而快的步子靠近那間窗戶大開的民房。
到了窗邊,他便貼墻蹲下,而后謹慎地將小半個腦袋探過窗沿。
姜慕白有樣學樣,蹲在窗戶另一側,小心翼翼地觀察屋內情況。
暴雨天氣阻隔了氣味的發散,到了窗邊才能聞見血腥味,這氣味的源頭是屋內一具男尸,尸體面朝地板,撲倒在上了鎖拴的房門后,右手按著一張被血浸透的紙,紙上似有文字。
姜慕白指了指那具男尸,開合嘴唇但不發出聲音,用唇語對沈鴻問道:“是童阿七嗎?”
沈鴻打了幾個手勢,意思是不能確定,得進去看看,接著扔了雨傘,由窗戶翻入屋內,也不管姜慕白有沒有看懂他的手語。
過了幾個眨眼的功夫,沈鴻在屋里嘆道:“進來吧,是童阿七,看樣子剛死沒多久,哎,來遲一步。”
聽見指令,細犬毫不猶豫地躍入屋內,姜慕白也跟著翻窗進去,四下打量屋子里的陳設器皿。
沈鴻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撇嘴說道:“不用找了,我都說了,偷走劍胚的不是他。”
姜慕白沒吱聲,走到尸體旁邊,彎腰拾起已被染成紅褐色的紙。
一目十行地看完這封遺書,他不禁搖頭冷笑:“就這么甩黑鍋?也太蠢了吧。誰會信這紙上寫的?”
沈鴻接過信紙瞄了兩眼,隨手甩了,說:“我連句讀都不信,不過,有沒有人信,并不重要。”
“的確。”姜慕白點了點頭,問,”線索斷了,現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設法找到殺死童阿七的刺客唄。我們先搜一搜這間屋子,看看有沒有線索,若是……”
沈鴻的目光迅速掠過屋內各處,沒漏下任何一個角落。
當他看到地上一大灘血跡和裝有半身鏡的梳妝臺時,忽然閉上了嘴。
片刻過后,他繼續說道:“算了,這屋子一看就是童阿七臨時避難的地方,恐怕找不出什么線索,我們還是抓緊時間找刺客吧。”
姜慕白皺了下眉,剛要開口,卻見沈鴻擠眉弄眼,沖他眼神暗示。
這時他也意識到屋子里有些不對勁,于是改口道:“有道理,都聽你的,那我們……出去搜找?”
“不急,先讓我抽根煙,想想該怎么找。”沈鴻叼起一支卷煙,又拋了一支給姜慕白。
“謝了,不過這沒濾嘴的煙,我抽不慣。”
姜慕白說著,正要取出昨晚從沈記星貨鋪拿的日照云臺,卻見沈鴻擺手說道:“抽我的,我自個兒卷的上好煙葉,味道醇厚,你試了才知道,哦,你把窗戶關了,外邊風大雨大,我這火柴剛刮出火就給吹滅了。”
姜慕白猜不出沈鴻的用意,但他知道沈鴻這番古怪言行必有深意,于是嗯了一聲,關上窗戶與沈鴻一起吞云吐霧。
兩人抽得很快,細長的卷煙沒一會兒功夫就只剩小半截煙屁股,沈鴻抽完最后一口,打開門栓,說:“走吧,去找個高處當望樓,外邊雨大,也許還沒走遠。”
“哐!”
房門重重關上,屋里頓時沒了聲息。
正對房門的壁畫后邊,一只纖細的手松開刀柄。
“嘀嗒”
血珠順著刀尖滴落,落在一顆女人的頭顱上。
離開刀柄的手輕輕拂過,為死不瞑目的女子合上雙眼。
………………
離開屋子之后,沈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姜慕白跟著他走過了三條街道,終于忍不住問道:“這是去哪?”
沈鴻止住腳步,小聲說道:“讓嚴建淳派人來,不是有個半步通玄的守閣長老么?讓他趕緊來!”
“沈隊,請你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姜慕白雖已習慣他獨特的對話風格,并不在意他無視了自己的問題,但也不至于對他言聽計從。
“剛才那屋子里還有活人,帶半身鏡的梳妝臺擺在臥室外邊,明顯是女子居室,我跟你說過童阿七有三個姐姐,想必這是他某個姐姐的房屋,你看見地上那一大灘血了?單單一具尸體不會有那么多血,屋里應該有兩具尸體。還有,從房屋占地就看得出,屋里的空間應該再大一些,那屋里有暗室,另一具尸體被藏在暗室里。”
沈鴻語速飛快地說了一大段話,喘了口氣又繼續說道:“茍哥進門之后咬我的褲腿,它是讓我看那張壁畫,它聞得出,畫后面有人。”
“你是說殺死童阿七的兇手就在屋里?那我們……”
姜慕白想問他為什么要走,可轉念一想,幕后主使能夠調遣秘藏境修士盜取劍胚,那么他派來滅口的殺手會是什么實力?
想到這里,姜慕白既后怕又慶幸,要是剛才在屋里搜找,找到了壁畫后邊的暗室,那恐怕是兇多吉少。
“那我們現在怎么找人?”姜慕白改口問道。
“煙。”
沈鴻取出一支卷煙,遞到細犬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