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段時間，紫霞山半山腰處——
林北見呂清塵表情有些嚴肅，忍不住問道：“呂姑娘，時間來不及了嗎？”
其他五人聞言臉變得煞白。
“大人，咱們能趕上的吧？”
呂清塵無所謂道：“趕不上的，人還是太多了。”
她回頭對林北不好意思道：“還是連累你了。”
“我倒是也無所謂。”林北瞟了那五人一眼，“就是不知這幾位是什么想法。”
那五個人中的年輕人忍不住道：“大人！您能再加快點兒速度嗎？”
呂清塵搖搖頭：“趕不上的。”
話雖如此，她的腳步卻未曾停下或減慢。
林北見那幾人臉色晦暗絕望，又想起了那中年大叔最后留下就為了換他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隨即問道：“呂姑娘，如果要趕得及，那還要丟下幾人？”
反正自己隨時能回去，而且再過來也會傳送到任務目標呂清塵附近。
如果只要再丟下一人，那自己可以留在這里。
呂清塵道：“我帶五個人也許可以趕得及。”
但現在她帶著的是六個人。
所以她眸子轉向那五人，用一如既往沒什么動力的語氣道：“你們五個商量一下誰留下吧，反正這種人間煉獄，早死晚死都一樣。”
那五個年輕人面色皆刷得雪白。
半晌，他們眼神一對，其中一人指著林北道：“他獨自一人，為什么大人不留下他？”
呂清塵驀地停下。
看著林北疑惑的眼神，她平淡道：“先來后到，我先遇到的刁霸天，所以要從你們這些后來的人中留下一個。”
那年輕人猛地抬頭：“憑什么！”
他也是急了，否則平時他絕對不敢對呂清塵這個級別的高手這樣說話。
所幸呂清塵也沒生氣的意思，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因為我先遇到他，如果不帶上你們，我們兩個早已經回去了。”
“可我們五個人是一起的！”
“你們那個長輩也是跟你們一起的。”
“可......！”
那人還想再說什么，他同伴攔住他，爾后那同伴把他們五人的背囊都拿了出來：“大人，這里面是我們獵取到的食物，我們愿意用這些食物來交換我們五個人活命的機會。”
呂清塵微微歪著頭，完全沒有接過來的意思：“我若說不要呢？”
“這......”
“行了，呂姑娘你別跟他們置氣。”一只手接過那五個背囊。
林北把這些背囊塞進呂清塵懷里：“你帶他們走吧。”
“我不要。”呂清塵平靜搖頭，“當初說過我會讓你活下去，我說到做到。”
她看了那五人一眼：“把他們丟在這里便是，咱們走。”
說著她便要拉住林北離開。
可林北卻擋開她的手，喝道：“別鬧脾氣！”
比他實力強上不少的呂清塵卻渾身一顫，似是被老師教訓的學生一樣老老實實站在那里。
不過她還是不接林北手中的背囊。
用沉默應對，前世上學的時候這一套我從小玩兒到大的。難怪每次老師都那么生氣......林北有些無奈：“拿著，聽話。”
呂清塵撇嘴：“我就不。”
林北：“......”
“放心，我死不了的。”林北拍拍她的頭，語調溫和，“拿著。”
呂清塵依舊搖頭：“我就不。”
很顯然，她并不相信林北的話。
“乖，拿著。”林北皺眉道，“時間緊迫，下次見面再說。
你忘了咱倆是在什么地方見面了？你以為那之前我是怎么活著的？”
旁邊那五人一把奪過背囊跪倒在地舉給呂清塵：“大人！再不走真來不及了！”
呂清塵眉頭緊鎖，閉口不答。
以她那個得過且過的喪氣性子來說，她當然不是看上了林北。
只不過她答應過林北會讓他活著，而且這事情本就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提出要去救這幾人，那林北肯定能活著回去。
雖然其實她一開始便拋下林北也沒什么，但她就是這么別扭的性格。
那跪在地上的年輕人看著沙漏中的沙子越發稀少，轉頭沖林北急道：“你走啊！往山下走！你走了大人就不用再想！”
林北一窒，特么我好心救你們，結果你們反倒怪起我來了。
他呵呵一笑，沖那五人甩了一袖子灰塵，爾后在幾人的咳嗽聲中朝呂清塵點點頭，便優哉游哉朝山下走去。
呂清塵咬了咬唇，一把奪過那年輕人手中的背囊丟進芥子須彌，爾后抓起繩索便朝山頂趕去。
關鍵時刻，她也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性子。
那五人長舒一口氣，有人冷笑道：“算他識相！”
又有人恨恨道：“若沒有他，說不定楊叔也能......”
“別說了！”那領頭青年見呂清塵面色愈發難看，趕忙喝止同伴。
那幾人見狀便也都閉口不言，只是緊張地注視著手中的沙漏，時不時再抬頭看看距離山頂還有多遠。
又過了一刻鐘，趕在沙漏中沙子漏光的前一刻，幾人終于及時趕到了山頂。
呂清塵一言不發，運起天地元氣于纖纖手掌之中，爾后一掌按在殘垣斷壁間的一處地基之上。
天地一片平靜，那處地基卻悄無聲息左右散開露出下面的兩扇青銅古門。
稍后，那兩扇青銅古門朝內打開。
那五人歡呼出聲，
“得救了！”
“終于回來了！”
“可惜楊叔他......”
“要不是那刁霸天，楊叔也......呃！？”
他話未說完，便渾身一震，爾后跪倒在地捂著胸口七竅流血抽搐不已。
“李哥，你怎......呃！？”
他同伴大驚失色，可還沒問出聲，便同樣倒地七竅流血抽搐不止。
呂清塵站在一邊，就這么冷眼旁觀著他們七竅流血、皮膚潰爛，最后化成五攤膿血痛苦而亡。
“這是你們自找的，又怪得了誰呢。”
她回頭看了眼山下，似乎那個同樣面對死亡保持一副無所謂態度的白衣身影又浮現在眼前。
“刁霸天......你一定要活著啊......不然下次見面，說不定就是在黃泉地府了......”
青銅古門關閉，一切恢復原樣，這里除了五件攤在膿血中的衣服，再無他物。
............
“一群沙雕，當本大爺是圣母？”
林北回頭看了一眼山頂的方向嘿嘿冷笑。
現在那些蠱蟲應該發作了吧。
沒錯，其實方才他揮的那一袖子，揮起的并非是灰塵，而是他從唐朵那打劫來的致命蠱蟲。
原本他沒想殺那五個人的，可在自己放棄‘逃命’的機會之后，他們不僅不感謝，居然還反過來怨恨自己......
那若不殺他們，自己今天晚上睡覺都睡不香！
他林北所信奉的并不是什么‘以德報怨’，也不是什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是......‘君子報仇不隔夜’啊！
他抬頭看了眼依舊明亮的天色，喃喃道：“現在，便是靜待夜晚的到來了。
就讓本大爺看看，這黑夜......究竟有多危險。”
他就這么靜靜站在哪里，同時周圍的環境已盡數熟記于心。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的光亮十分突兀的消失了。
人世間驟然失去光彩。
這不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而是那種‘如同盲人一般眼前一片黑暗’的黑夜。
哪怕以林北這種早已能夜視之人，此刻也同樣如同盲人一般眼前一片黑暗。
不光是黑暗，就連原本的冷風呼嘯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還有其他天地間的聲音，亦都消失不見。
天地間一片靜寂。
林北就這樣內心平靜地站在這黑暗中。
半晌，他握緊了油紙傘的傘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接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