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狐疑看著他,完全不肯走過去。
何之初等了一會兒,見顧念之還不過來,偏頭看了看她,然后從自己腰間摸出一把左輪手槍,放到茶幾上。
顧念之臉都嚇白了,戰戰兢兢地問:“何……何教授,你到底要干嘛?!”
何之初看著那支左輪手槍,冷冷地道:“你不用害怕,剛才的事我說了不會再發生,就是不會再發生。如果你不信,這把槍里上足了子彈,你拿在手里,指著我,我知道你的槍法很好,我力氣再大,也大不過槍。——你放心了吧?”
顧念之嘴角抽搐了兩下,對何之初的喜怒無常有了更加深刻直觀的認識。
她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凹槽頂燈,第一次后悔自己為何一定要考何之初的研究生……
可是那個時候,她并不知道何之初是這樣的人啊!
當然,何之初的口碑一向很好,從來沒有聽說過他騷擾女學生,學校里傳得很多的都是女學生如何絞盡腦汁要撩他,卻被他鄙視的段子……
為什么何之初會對自己這個樣子呢?
顧念之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哪方面給了何之初不對的信號?讓他覺得自己對他有意思?
自己明明表示得很清楚了啊……
“何教授,今天的事,讓我很害怕,我真的不想再說了,我想回家。”顧念之非常堅定,不肯走過去。
何之初沒有再強求,自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的左輪手槍,漠然地說:“我來華夏帝國,是來找一個人。你……跟她很像……”
“很像?”顧念之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很像?你有照片嗎?”
何之初搖搖頭,又點點頭,道:“照片在老家……我沒有把照片帶過來。”
“沒有帶過來啊?”顧念之還是一副不信的口氣。
口口聲聲找人卻不帶照片,誰信?
她在心里腹誹。
何之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慘淡地笑了笑,自言自語地道:“其實帶不帶都一樣,我找不到她了……”
他捂著頭,身子前傾,胳膊肘擱在膝蓋上,身子在沙發上彎成一張弓。
沒有他一貫的清冷矜貴,也沒有經常性的冷漠寂寥,只顯得無助而倉惶。
這是顧念之第一次看見強大的何教授露出這種示弱的姿態。
她抿了抿唇,默默低下頭,心里覺得怪怪的,又問:“她是你什么人呢?是親戚嗎?”
“……算是吧。”
明白了,原來自己這半年來在何之初這里受到的優待,是做了別人的替身。
難怪何之初對她這么好……
顧念之抱著背包,一邊在里面找東西,一邊小聲地說:“何教授別氣餒,說不定以后會峰回路轉呢?”
何之初扭頭看了她一眼:“會嗎?”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呢?”顧念之從背包里拿出濕紙巾擦臉,將臉上的淚痕擦得干干凈凈,幸虧她沒有化妝,不然可就更難看了。
何之初輕吁一口氣,“念之,你真的不用對我那么戒備。剛才我是太難過了。自欺欺人那么久,到今天才明白過來……我不會再強求了。真的,以后一定不會再發生了。”
“……難說……”顧念之嘀咕,不是很相信何之初的話。
“你說什么?”
“我說……難說……”顧念之鼓起勇氣,“您一天不找到您要找的人,我一天不會放心……”
“呵呵,你想多了。”何之初仰起頭,眼底的酸澀快要化作淚水了,“其實今天看見你哭得那么傷心,我才真正接受這個事實。雖然殘酷,但我還是要說,我已經找不回她了。”
何之初偏頭看著顧念之,瀲滟的桃花眼里有水光閃動。
顧念之一怔,冷漠的何教授居然要哭了。
等她仔細看過去的時候,何之初已經移開視線。
顧念之試探問他:“何教授,要不要我幫你想辦法?霍少他們認得人多,路子廣,說不定能幫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何之初扭頭望著落地窗的方向,搖了搖頭,“不用了。念之,謝謝你,請你不要跟霍少他們說,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私事,我不想別人知道。”
“為什么?”
“因為她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割舍的人。”何之初低垂下頭,聲音像是從心底深處發出,充滿了悔恨和自責:“她從會走路就跟著我,我從來沒想過她會離開我。可是有一天,我外出回家,發現她已經……消失了。我開始找她,到處找她,找了這么多年,以為找到她的蹤跡。可是當我來到這里,才發現一切都不一樣了。”
“啊?是嗎?那你……找到她了?”看見何之初這么痛苦的樣子,顧念之心里更加不安,她一向是很好奇的,但這一次卻不想再問了。
“呵呵,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何之初慘然一笑,再次向顧念之道歉:“對不起,念之,我不該一看見你的照片,就把你當成她的替身。我是真的太想太想她了……”
顧念之尷尬地笑了笑,“何教授想清楚了就好。我現在才知道我那些好運,都是托了您家那位姑娘的福。您不要放棄,如果有一天,您找到了她,代我向她問好道謝。”
“你是個好女孩。”何之初吁了一口氣,“雖然我不抱任何希望能夠找到她,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會把你的話代到。”
顧念之連連點頭,“好的,多謝何教授。”
何之初站了起來,“今天讓你受驚了,對不起。”語氣頓了頓,“你確定不把你的準備筆記給我看看,跟我一起討論案情嗎?”
顧念之搖了搖頭,“不了,何教授,我想回家。”頓了頓,她小聲說:“……今天的事,我不會……不會跟別人說的。”
這是表示她不會向校方告狀。
教授騷擾學生,在美國是非常嚴重的指控,教授因此丟掉教職甚至入獄的事都有。
在華夏帝國的懲罰可能沒有那么嚴重,但是對教授名聲的打擊是致命的。
何之初對這些規則非常清楚,所以當他聽見顧念之主動說不會告發他的時候,心里還是震動了一下。
他走到顧念之面前,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停住。
顧念之立刻露出一幅警醒的神態。
何之初苦笑,背著手說:“你看,你還是非常警惕我。”
“……過一陣子就好了,但今天,我沒辦法和以前一樣。”顧念之說得很坦誠,“何教授,您剛才真是嚇到我了。”
“真是對不起。”何之初兩手插到褲兜里,目不轉睛看著顧念之皎潔的面容,像是要把她的模樣深深鐫刻在腦海里……
“我不想現在說沒關系。”顧念之訕訕笑道,避開何之初灼熱的視線,“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我送你下去。”何之初伸手去摁門鎖上的密碼,打開了反鎖的門。
顧念之連忙大步走了出去,一邊往后擺手:“何教授您忙,不用送我了。”
“沒事,走吧。”何之初默默走在她身邊,跟她一起出了套房的房門,結果對面溫守憶的房門也正好這個時候打開。
溫守憶穿著一身乳白色絨線衫家居服在門口送竇愛言和她的兩個朋友出門。
看見何之初和顧念之也出來了,溫守憶愣了一下,趕緊漾起笑容:“何教授要出去?”
“我送念之下去。”何之初也沒看她,帶著顧念之進了電梯。
竇愛言驚喜萬分,跟著沖進電梯,在何之初身邊站定:“何教授,我是愛言,您還記得嗎?”
何之初淡然點頭:“竇二小姐。”
那天在首相府的晚宴,竇愛言一直陪在何之初身邊,怎么可能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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