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駭然看著頭頂那片藍紫色電弧閃耀的海平面,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在海水里轉著圈兒地游,想擺脫霍紹恒的手臂,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紹恒死死拽住她的胳膊,不讓她離開他身邊。
顧念之卻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躲在霍紹恒背后,這樣下去,三個人都得死。
顧念之抬手,向霍紹恒打手語:“我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將那些太陽能電路板都打壞了,發電裝置不能用,這些藍紫色電弧到底是哪里來的?”
霍紹恒握住她的手,隔著潛水面罩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在她手心里一筆一劃地寫字:“……這里的電路裝置沒有那么簡單,不可能只有一個電路系統。”
顧念之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她家里的WIFI還有輔助備用電源呢,更何況這里這樣大的布局!
一定是輔助電源啟動了。
那她就更不能退縮了。
她既然下來了,就一定要把這兩人救出去。
顧念之反手握了握霍紹恒的手,朝扛在霍紹恒肩上的趙良澤努努嘴,“小澤哥,你聽夠了吧?”
霍紹恒一怔,下意識扭頭看了看趙良澤,以為他醒過來了。
顧念之趁機將手一擰,像一尾魚一樣脫離霍紹恒的掌控,往海面迅速游上去。
居然連他都騙,膽兒越來越肥了……
霍紹恒猛地抬頭,扛著趙良澤就追了上去。
海水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他還扛著一個人,所以雖然他游泳技術非常好,但還是沒有顧念之游得快。
顧念之迅速游到靠近藍洞海平面的地方,隔著厚重的潛水鏡,依然能夠感覺到藍紫色電弧亮得能閃瞎人的雙眼。
她咬了咬牙,雙臂抱在頭頂,雙腿飛速輪番拍擊著海水,往海平面沖了過去。
呲——!
響亮的電弧聲在海上響起,顧念之又有了那種要從針堆里爬過的感覺。
無數根細如牛毛的小針在她身上一針針地扎,看不見血,連痛都被堵在骨髓里,窒息似的疼。
顧念之沒有被擊倒,反而被那疼激發出幾分彪悍之意。
她瞪著眼前的藍紫色電弧,握著拳頭暗暗說:“……那就試試吧!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她閉上眼,再次往前沖了上去。
從水面一冒頭,一大串藍紫色電弧在她頭頂炸響,竟然有雷霆電擊的霹靂之聲!
顧念之不敢睜開眼睛,忍住頭頂火辣辣的焦痛趕緊潛回水底。
這電弧會不會把她電得頭發都沒了,成了禿子?
顧念之心急之余,還是忍不住關心自己的樣貌……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到水底的顧念之再次睜開眼睛,瞪著海平面的藍紫色電弧看了一會兒,然后又沖了上去。
這一次,她堅持的時間比第一次長,但還是疼,連骨頭縫都火辣辣的那種痛。
好在她對疼痛的忍耐度不是一般的高,一般人這個時候不是被電暈,就是被電死了,她卻還能連闖兩次海平面,雖然都沒有掙脫海平面的電弧,但是比一般人強多了。
何之初的艦船和顧嫣然的游艇上,都有人關注著這一片閃耀著藍紫色電弧的海域。
當他們第一次看見顧念之從海底沖出來,被重重藍紫色電弧在頭頂炸響的時候,他們都惋惜地閉上眼睛,為她默哀。
以為她必死無疑。
當他們第二次看見顧念之從海底沖出來,再次被重重藍紫色電弧擊打回去的時候,他們驚訝得不得了。
還沒有人,能從這里的電弧活著逃出去!
可他們真的看見有人被這藍紫色電弧電擊了也沒事?!
興趣來了,大家紛紛拿著望遠鏡觀看顧念之一次又一次從海底冒出來,但是一次又一次被電擊下去。
何之初蘇醒過來,沉著臉走到船頭,從別人手里接過望遠鏡,看見顧念之鍥而不舍地跟這片藍紫色電弧搏斗,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
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固執。
她六歲剛到他身邊的時候,喜歡在小花園里玩。
有一次不知道誰在她經常走的花園小路上放了一塊小小的太湖石,那太湖石跟周圍的景觀渾然天成,放在路上非常有野趣。
而且何之初的父親非常喜歡太湖石,所以大家都默認這樣挺好,沒人想過這條小路是顧念之一個人經常走的,何之初的父親其實從來不到這邊來。
顧念之不喜歡這石頭,要求把擋她路的絆腳石搬走,何之初那時候也沒有在意,只覺得只是一塊石頭而已,用不著這么較真。
但她就是這么固執,沒人幫她搬,她就晚上偷偷爬起來,跑到花園里將石頭搬走扔到草叢里,才能高高興興回去睡覺。
那一晚,何之初饒有興味地跟在小小的顧念之身后,看著她狡黠地躲過門衛,爬過走廊,避開燈光,貓著小身子跑到花園小路上,然后哼哧哼哧用了吃奶的力氣,終于將那塊小小的太湖石搬走扔掉了……
就像現在,她認定那些藍紫色電弧就是擋她路的絆腳石,所以她不惜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也一定要闖過這一關。
何之初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冷漠的眼神柔和下來,命人拿來大喇叭,對著藍洞海域那邊一再喊話:“……不要往上!從下面過!更容易!”
喊話的人不太明白這些話是什么意思,但何之初知道顧念之會懂。
顧念之再一次冒出頭的時候,被藍紫色電弧擊打得骨髓都痛了,不過這一次,她聽見了何之初那邊的喊話。
她倏地潛回海底,這時候霍紹恒終于追上來了,一把拽住她,不許她再去海平面自虐。
顧念之撥開霍紹恒的手,朝他打了個手勢:“霍少,我也是想救我自己,我不想死在這里。”
霍紹恒抱了抱她,松開手,打著手語告訴她:“在這里等我,我先送他出去,再來接你。”
顧念之拉住他,指指上面的藍紫色電弧,認真地在他手心寫字:“別去,你要是被電暈了,我一個人不能扛你們兩個人,我肯定會放棄小澤哥。——霍少,你愿意看著小澤哥就這樣死去嗎?”
霍紹恒沒有說話,他深深地看了顧念之一眼。
到底是在他身邊長大的,對他的心思了解得太透徹了。
他確實不會讓趙良澤去死,可是,他也不愿顧念之去死。
如果可能,他愿意代替他們兩人死去。
“霍少,我不會有事的。”顧念之笑嘻嘻地偏了偏頭,伸開雙臂在水里游了一圈,“你看,我沒事,真的沒事,我不會死的。這些電弧不算什么,我只是在想,如何把你和小澤哥送出去。這電弧對我沒事,對你們可不一樣,我擔心電壓太高,你們會受不住。”
霍紹恒是知道顧念之體質的特殊性的,而且他親眼看著顧念之在那片藍紫色電弧的海平面來來去去好幾次,依然活蹦亂跳,因此對她的話信了三分。
可還是止不住地心疼。
顧念之跟著他長大,除了長跑的時候摔過跤,平時真沒有受過這樣的折磨。
“我們再試一次,這一次不從上面走,我們從底下走。”顧念之指指對面的方向,“那邊就是正常海域,我們過去吧。”
“那邊也有電子柵欄,我們試過的。”霍紹恒苦笑著搖了搖頭,拉著顧念之手在水里輕晃,“來,我抱著你們倆,一起沖出去。”
霍紹恒打算自己當肉盾,送顧念之和趙良澤穿過藍洞海域側面的電子柵欄。
不從海平面出去,就只能從海底闖過那片看不見的電子柵欄了。
“不用——!”顧念之急速搖頭,帶起一串水花,“我先去試試,說不定和剛才不一樣呢?”
她掙脫霍紹恒的手,打橫游了過去。
很快來到藍洞海域和正常海域交界的地方,只在海面以下淺淺的距離,最多不超過三米,再往下就全是石灰巖,挖都挖不動。
顧念之要穿過那片不到三米的垂直海域,就能離開藍洞海域的電子柵欄,回到正常海域。
霍紹恒緊張地看著她。
那里他和趙良澤都曾經試過,分別被電擊得暈過去幾秒鐘。
在海底失去知覺,可是致命威脅。
他時刻準備著,只要顧念之被電暈了,他就要沖過去將她搶過來。
顧念之游到石灰巖上方,三米左右高的海水壓力沒有那么大,她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
伸出手,試探著觸摸前面那片看不見的電子柵欄。
呲……!
一股焦痛從手指尖傳來,痛徹心扉,但是比海平面藍紫色電弧電擊的力度小多了。
顧念之心里一動,海平面那種藍紫色電弧連她都扛不住,一次次將她電擊回水下。
而這里的電壓比海平面那些電弧低得多,是不是輔助電源只能讓海平面藍紫色電弧虛張聲勢?
其實整個電子柵欄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她削弱了?
顧念之心里升騰起希望,她閉上眼睛,雙臂抱著自己胸口,兩腿一蹬,就往前面那片看不見的電子柵欄撞了過去!
電擊!
疼痛如影隨形。
骨骼都在咔咔作響。
可她這一次順利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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