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恒垂眸看著手指間的煙火。
黑暗中,除了手指間這一點煙火,什么都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
當聽覺和視覺都受到限制的時候,思維就變得敏捷了。
這一點星火像是燎原之火。
霍紹恒豁然貫通,突然十分確定地說:“……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別人知道念之的體質。擄劫念之的人,就在這些人當中。”
陳列猛地抬頭,“啊?還有別人?那他們把念之擄走,難道是要……?!”
霍紹恒冷笑一聲,抽了一口煙,說:“難道是要什么?——難道不是跟你我一樣的想法嗎?”
“……什么想法?”陳列支吾起來。
霍紹恒看著陳列問道:“你還裝傻?你真的能保證沒有以后?——你以前保證過,但是遇到肖夜這件事,你食言了。”
“你無法保證,因為這個誘惑太大。”
“如果念之真的能幫助肖夜修復肢體,那以后真的把她救回來了,我們中再有人受了傷,你能忍住不再找她嗎?”
“一個人的骨髓能有多少?抽一次需要多長時間的修養生息?”
“如果骨髓細胞不管用了,是不是就要開始研究她別的細胞?體細胞、干細胞、生殖細胞?”
“漸漸的,她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份可以提供醫療奇跡的……藥材。”
陳列聽得心膽俱裂,大吼一聲:“別說了!我不會!”
“你不會?”霍紹恒冷笑,“我們這么多年為什么心照不宣地保護著這個關于念之的最大秘密?就是為了她能夠像普通人一樣長大,在蕓蕓眾生中生活!”
當這個秘密保持不下去,對于顧念之來說,才是最大的悲哀吧?
“這不一樣。”陳列垂死掙扎,有氣無力地說:“對于我們來說,希望念之能幫助別人,是我們的良好愿望,念之有選擇,我們不會強迫她。”
“但是她落在那些人手里,妥妥的只有當小白鼠一條路。你說,我們能跟他們一樣?”
霍紹恒盯著陳列的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神犀利無比,“念之真的有選擇?——陳列,在我看來,你這是道德綁架,比你看不起的那些人,更可惡。”
這話實在太重了。
陳列抱著頭,縮到墻角。
他默默想著霍紹恒的話,背上的冷汗漸漸冒了出來。
他之前還覺得自己跟葉紫檀不一樣,現在看起來,真沒什么不一樣……
可能唯一不同在于,他能有正當渠道得到各種資源,葉紫檀沒有他得到的資源多,所以會鋌而走險。
現在他面對的,是跟葉紫檀一樣的處境,他居然也不知不覺走上了跟葉紫檀一樣的路。
“明白了吧?”霍紹恒長嘆一聲,將手中快要燃盡的煙扔到垃圾桶里,“我們剛才都犯了錯誤。——我們對不屬于我們的東西起了覬覦之心,并且還想著要付諸行動。”
“你說,這跟歹徒知道珠寶展里有寶貝,所以去偷去搶有什么差別?”
陳列用手捶著自己的頭,眼淚流了下來,“我錯了,我錯了,霍少,我不會用念之的骨髓,我會用自己的本事救助肖夜,在念之回來之前……”
“在念之回來之前,你最好不要動她的骨髓樣本。”霍紹恒淡淡說道,“肖夜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傷殘到無法行動,她的傷勢可以等,你用不著讓她馬上復原。”
至少,也要等顧念之回來之后再說。
他們無權幫她做決定。
兩人在黑暗里一動不動,平息著自己波瀾起伏的心情。
過了一會兒,陳列扶著墻站起來,摸到墻上的開關,打開了燈。
光明驅走黑暗,兩人都有如釋重負之感。
他們終于在對戰友的負疚,和對顧念之的歉意中取得平衡。
每個人都想走捷徑,但是每一條捷徑都有自己的后果。
陳列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霍紹恒,“喝吧,你也流了不少汗。”
霍紹恒身上的夏季常服都汗濕了。
霍紹恒接過礦泉水,擰開瓶蓋,一口灌了下去。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不動聲色地說:“還是回到剛才的話。對方發了一條挑撥離間的短信,本來是想一箭雙雕,但也暴露了他的身份和目的,讓我們能夠發現一條重要線索。”
這估計也是發短信的人始料未及的。
“什么身份?”陳列不解,“你知道是誰了?那是不是能馬上把念之找回來?”
霍紹恒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鎮定自若地說:“當然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
“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誰,但是范圍已經大大縮小。”
陳列:“???”
“你想,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知道念之體質特殊?”
陳列皺起眉頭,掰著指頭數:“你,我,還有念之的家人,也就是她父親……”
“不。”霍紹恒背著手,走到陳列辦公室的窗前站定,“顧祥文不知道。他一直以為念之的病還沒好,你別忘了,他臨死的遺言都在愧疚。”
“對啊……我想起來了……”陳列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那是怎么回事呢?我還以為是顧祥文啊……畢竟他那么厲害……”
霍紹恒伸出手指,“我們可以把跟念之有關的所有疑點按照時間順序總結一下。”
“一,七年前顧祥文乘坐的飛機被挾持,迫降在好望角海域。他帶著妻子用催眠術逃脫,躲入自己停在那里的潛艇之中,但最終沒有逃過日本人的魚雷。潛艇沉在海底七年。”
“二,顧嫣然說過,顧念之失蹤,就是在得知顧祥文出事的消息之后,她自己駕船出海,結果在加勒比海上失蹤。”
“三,也就是在那一年,念之才十二歲,明明在加勒比海失蹤,為什么最后孤身一人坐在車里出現在我們國家的C城鬧市區?”
“四,是誰將她從加勒比海帶入我們國家?她是怎樣進入我們國家?因為我們查不到她的入境記錄。”
“五,那車的司機是誰?去哪兒了?她坐的車又為什么突然失火爆炸?”
霍紹恒看著自己的五根手指,又若有所思地說:“當然,這些疑問的前提,是顧嫣然沒有撒謊。”
如果她撒謊,那么第二、第三點都不成立。
陳列拍了拍腦袋,感嘆地說:“乖乖,這特別行動司果然不是人干的活兒啊!必須得需要多好的邏輯分析能力和記憶能力啊……”
“你少拍馬屁。”霍紹恒不為所動,“但是不管顧嫣然是不是撒謊,念之的病肯定是治好了。所以,還有一個人,至少還有一個人,他給念之治好了病,說不定,念之的特殊體質,就跟他有關。”
陳列頓時瞪大眼睛,圓圓的眼睛在圓圓的鏡片后面就像兩個小燈籠。
“天啦!你是說,還有人!這人不僅知道念之體質的特殊,還有可能是給她治好病的人?!”
“太厲害了!太厲害了!豈不是比顧祥文還厲害的天才?!”陳列激動的在辦公室里轉圈,“不對,這人是醫學方面的真天才!真希望我能有這個機會結識他!”
霍紹恒閉了閉眼,不想看陳列這幅樣子,淡定地說:“這個人,姑且認為有這個人,他治好了念之的病,知道念之體質特殊,然后呢?他會把念之劫走嗎?還會用這種拙劣的手法來刺激我們,企圖把念之特殊體質的事公諸于眾?”
陳列轉圈轉得精疲力盡,終于平靜下來,他坐在自己的轉椅上,雙手抱在胸前,沉吟道:“不會。”
“何以見得?”
陳列開始毒舌:“首先,如果這個人治好了念之的病,并且讓念之的體質得到逆天的改善,那么這個人的能力跟我們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甚至就像人和大猩猩之間的差距。——你什么時候看見人會去嫉妒大猩猩?并且去大猩猩面前顯擺自己的能力和本事?”
霍紹恒:“……”
陳列又憤怒地說:“但是發短信的人,明顯不是治好念之的人。因為他根本不確定念之的特殊體質能走到哪一步,跟我們也就半斤八兩!”
這是今天的第二更打賞加更:第1440章《找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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