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骨戾掌,滅命斷魂,至親之心,毒勝蛇蝎,楚靈犀墜入妖界地獄崖,已至酆都鬼門,將踏黃泉苦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氣若游絲。
凄凄陰風呼嘯唏噓,群群鴆鳥嗜血徘徊,五百年修為寸寸散盡,精純妖骨靈縷縷隕滅,唯留滔天怒火凝化而成的一口渺渺真氣。
生路并非來自上蒼仁慈厚德的恩賞,而是源于自身孤注一擲的搏殺。
楚靈犀凝煉十二經絡之氣,將靈主魂晶聚于左掌之中,反手猝然由膻中穴拍入胸口,再運氣貫融于奇經八脈,剎那黑紅鮮血噴口而出,點點血珠沾于她因仇恨而猙獰的臉上,似鬼似蜮,愈顯可怖。
此為四界禁術“羅剎招”,怨念執念難消者,可借助魂晶消散時的殘力強行留神識于陽間,依附凡人軀體復仇解怨,期限為四季一輪轉,而后將墮入無間地獄,歷盡百劫千苦,萬死萬生,永世不得解脫。
世道不公,善惡無報,楚靈犀豈能甘心赴死,以命立誓,不惜任何代價,以牙還牙,血債血償!
隱隱幽幽,詭聲忽起,喤喤考鐘,坎坎擊鼓,陰魂幡立煞魂谷,羽旄搖曳神鴉舞,四界怨靈,來兮來兮。
“姑奶奶果然是天選之人,命不該絕!”
遙遙望去,白緞玄色符咒幡靈旗烈烈高揚,楚靈犀狂喜至極,俯身沖向谷底,
羅剎招僅為茍活邪術,而陰魂幡則可使魂軀復聚,重生還陽!
此乃千載難逢之機,一幡活一命,四界亡魂孤鬼齊聚,如入修羅角斗場,腥風血雨,殘酷慘烈。
楚靈犀乃威名赫赫的“妖女戰神”,如今身負重傷,無力與魑魅魍魎纏斗。
但是兵者詭道,出奇方可制勝。
她飛身一躍,橫甩赤練九節鞭,纏起魂幡緊緊握于右手,未等其他魂靈撲上來爭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高舉,咬緊牙關狠將金星紫檀幡桿刺入自己的左手掌,力道狠辣,甚至震裂腕間的朱玉蘭手鏈。
霎時烏云黑霧在四濺的血光中翻騰涌動,陰幡已認主,百魂諸鬼黯然消散。
楚靈犀再無力強撐,昏然癱倒于地,嘴角卻掛著一抹得意的笑。
她素來比漢子更爺們兒,有一句話尚未來得及痛快淋漓地喊出口——
“姑奶奶生而有女主光環,既是囂張跋扈的妖女,又是叱咤四界的戰神,謀害我的無恥小人,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待我重新殺回來,定要成為你們的暗夜噩夢!”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滅我我滅天!
魔界御軍副將柏誠立于峭壁之上,難以置信道:“楚…楚靈犀!這妖女什么時候死的,想不到她在陰間依舊人狠路子野!”
鬼醫安皓白饒有興致地挑眉:“原來她就是令你三戰三敗的‘妖女戰神’,運氣不錯,我們的目的正是尋找求生意志最強的魂靈。”
柏誠略顯心虛地嘴硬,微紅的臉愈顯憨樸:“我那是…是好男不和女斗!”
“把她裝進去,動作輕一些,萬不可取下陰魂幡。”安皓白自袖中拿出斂尸囊,食指輕轉施咒,三寸繡囊輕落于身旁人的肩上,緩緩變為七尺尸袋。
“明明是魔尊派給你的差事,好意思不搭把手嗎?”柏誠自幼習武,身形魁梧壯碩,不過抱怨吐槽時神情語氣總如孩子般幼稚。
安皓白不以為然:“粗活一向都是由有你來做。”
柏誠慢吞吞地走向妖女,嘴中依舊嘀嘀咕咕:“也沒見你干過什么細活。”
安皓白會心而笑:“圍場送來新鮮的靈鹿肉,今晚我親自做碳烤爐。”
“寒露時節,最適宜吃炙烤鹿腿肉,你的廚藝天下第一,只恨不是女子,要不然我就娶你為妻!”柏誠頓時來了精神,動作分外麻利,念咒抬掌,楚靈犀的肉身隨之而起,悠悠飄向斂尸囊。
他這時才真真切切看清妖女的致命傷,好奇間輕戳她的前胸肋骨,驚詫道:“噬骨戾掌!這是妖界楚州的獨門絕技,肋骨幾乎全部被震裂,應是楚州國主親自所為,他竟然殺了自己的女兒,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安皓白蹙眉,酸言酸語催促道:“動作快點!閻王爺收不走她,你不必如此心疼。”
“我才不關心妖女,怎么偏偏是她得了陰魂幡,說不定日后這廝將會在魔界興風作浪。”
柏誠撿起從妖女青絲之上掉落的發簪,質地為溫潤青碧岫玉,其上雕有靈動忘憂萱草紋飾,并非尋常俗物,本想重新插回去,奈何她的頭發已全散,蓬亂不堪,再配上慘白如紙的面容與斑駁殷紅的血跡,像極了厲鬼母夜叉。
安皓白接過青玉簪,暫時代為保管:“她若是能夠討得魔尊歡心,掀風起浪又如何,但若不得寵,魔尊一根手指就能夠令她永世不得超生。”
柏誠無奈道:“說句不該說的話,魔尊癡情癡成死心眼,與柳芽上仙虐戀千年,虐死了人,還要繼續虐心,非得大費周章招魂以使上仙軀體復生,就算活過來也不是同一個人,不過皮囊相同罷了。”
安皓白深解癡心,有感而發:“世間自是多情癡,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愿為雙飛鳥,比翼共白頭。”
柏誠將魔女扛于肩上,半開玩笑道:“凡夫俗子不敢高攀魔尊的境界,我此生做一個平平凡凡、三妻四妾的男子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