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犀從夢境中蘇醒,發覺自己躺在魔尊君棠的懷里,被鐵臂禁錮,動彈不得。
她不敢太用力掙扎,萬一魔尊有起床氣,不由分說劈來一掌,那便會魂飛魄散、萬事涼涼。
楚靈犀百無聊賴,靜靜望著身旁人的側臉——沉睡中的魔尊衣襟微敞、發型稍亂,臉龐棱角不再銳利逼人,周身無絲毫冷冽殺氣。
此刻的魔尊不是魔界冷血至尊,亦不是殺伐果決的戰場梟雄,而是癡戀深深的死心眼君棠。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
紅顏多傳奇,奈何命苦短,楚靈犀并不羨慕豆芽菜,她對于壽數最起碼的要求是,不能死在仇人的前面。
今日事今日畢,生前恨生前了,不然她還得提劍蹲守在奈何橋旁,苦兮兮地望眼欲穿,等著看仇人死的夠不夠慘,萬一是安樂死,那需再親手補砍千百刀。
她憶起與魔尊君棠的初次見面,掐指而算,已是百年前。
魔尊霸氣狠戾的一掌,令她三個月無法下床。
凡間話本有云,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然而當妖女戰神與魔尊狹路相逢,女強對戰男強,無半分粉紅色的浪漫柔情,唯有暗黑色的你死我活與深灰色的心機較量。
人生若只如初見,三根肋骨不夠斷。
當然,楚靈犀沒有白白受傷,精明如她,豈會做賠本的買賣。
猶記當年,她那父異母的缺心眼弟弟楚一鳴勾結妖族各州的狐朋狗友酒后胡鬧,失手將魔界老將景霖的寶貝獨苗孫子打成重傷。
為報此仇,魔尊親率大軍攻入熊州,鐵騎雄師,勢不可擋。
正所謂唇亡齒寒,倘若熊州落入魔族之手,其余州國也無法安然度日,妖界一時陷入惶恐。
合力御敵自是上策,可惜妖族分裂已久,各有各的精明算計,十州國主聚于玄德殿,唇槍舌戰整整一晝夜,仍舊無法達成共識。
妖界兵力弱于魔族,打頭陣者勢必損失慘重,誰都不愿做第一批送人頭的傻子。
在妖族年輕戰將之中,楚云昊素有仁義良善之名,熊州的老國主見曉之以理無用,便改用動之以情的招數,放下身段哀求晚輩,聲淚俱下地絮絮叨叨,把兩州三代的陳芝麻爛谷子交情都翻出來,攀親攀到三舅姥爺他四姑奶奶的那一輩,只為向楚州借兵求將。
楚云昊不是貪求虛仁假義的蠻勇之輩,身為四界首屈一指的將領,理智與冷靜是他永恒的堅守,可是面對如此難纏的道德綁架,不免進退兩難。
楚靈犀挺身而出,救兄長出困局,背手踱步至大殿正中,提出最為關鍵的一問:“魔族沒有先攻打距離更近的厲州與楚州,偏偏繞遠路選熊州開刀,熊國主可曾深思過其中緣由?”
熊國主下意識蹙眉,避重就輕道:“孤年老體衰、命不久矣,王儲少不更事、難堪重任,魔尊必是看準局勢,才選擇首攻熊州。”
“魔尊還不如多走兩步,去潁州欺負孤兒寡母呢!”
楚靈犀犀利戳破老狐貍的假面,順帶手撩逗潁州年僅五歲的小國主:“乖乖喝奶,一會兒姐姐帶你去買糖吃。”
楚州國主,也就是她的蠢渣爹爹,后知后覺方才醒悟:“難道報仇只是幌子,魔族的真正目的是攻占熊州嗎?這背后的原因恐怕是…狼煙鎮!”
“楚老弟萬不可妄下斷言,狼煙鎮本就是熊州國土,從魔族手中奪回完全合情合理!”
熊州國主情急之下一陣猛烈咳嗽,他深知本州現有兵力不足以抵擋魔族軍隊,而今唯有借它國兵力守城這一條路可走,但如果另外九州被妖女戰神說服,齊齊袖手旁觀,那熊州將有滅頂之災。
楚靈犀針鋒相對:“狼煙鎮乃兵家必爭的軍事要塞,向前追溯五百年確為熊州領土,可若再向前探究一千年,便是魔族領地,爭論該鎮的歸屬毫無意義。”
厲州國主胸有韜略,對于局勢的判斷與她不謀而合:“熊國主,先前晚輩多次提起魔族軍隊進攻路線蹊蹺一事,均被您岔開話題,想必是有意而為之。”
楚國主本性自私,不愿在此次戰役中消耗過多本州兵將,眼見有大好機會,自然緊抓不放——
“數百年前先魔尊破竹在戰事中意外身亡,其子君棠臨危受命接任尊主圣位,魔界朝堂內外動蕩不安,熊州趁此機會出兵爭奪狼煙鎮并大獲全勝,細細想來頗有乘人之危的嫌疑,而今魔尊君棠率大軍前來清算這筆舊賬也無可厚非,說到底是熊國主您惹出的禍事,不能單純指望其他州出兵收場!”
“婦人之仁,鼠目寸光!”
熊國主將滿腔怒火對準楚靈犀,力圖挽回局面:“魔族貪得無厭,絕不會輕易罷手停戰,諸位假如放任其侵占熊州,最終整個妖界都將淪入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