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柳芽,若水上仙雙眸之中神色復雜,語氣卻輕描淡寫:“原以為受罰最多的道生會是嘉木,怎知柳芽竟比魔頭還讓我費心,不提也罷。”
澄暉添酒道:“一些道生縱是難有所成,但若能夠久留華胥,在姨母的悉心教導之下心性應可轉為純良恭善,對仙界大有益處。”
若水上仙滿心無奈:“我于華胥百年,費心勞力規勸道生,可惜收效甚微,神族紈绔子弟猶為不堪教,凡間有句俗話,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是為此理。”
澄暉主旨不改:“晚輩依舊認為,以懲戒為手段不大妥當,與各族神君交惡,更是不值。”
“用掀風起浪之法對付興風作浪的神族紈绔,是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認同此法的各族神君,盡可將子弟帶出華胥,自行教導修仙。”
若水上仙再現神邏輯,而后感慨道:“今日的道生便是明日的仙界,小惡不除,必釀大禍。”
澄暉見其姨母意已決,不便再多言,需得另謀它法。
若水上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要參加三個月之后的太上真人之試嗎?”
澄暉點頭,眼神微微有些閃躲:“晚輩自升靈仙以來,日日苦修不敢倦怠,此番想要一試。”
“欲速則不達,更何況你已陷入修習瓶頸,破解之法不僅是刻苦修行,亦需徹悟的機緣。”
若水上仙不希望澄暉走上其父仙帝的老路,將位與權至于道與義之上。
仙道精深玄妙,修仙者需升華己之仙力、打破己之閉塞,若是久練仍難有進益,即為入瓶頸。
澄暉本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不想仍未瞞過上仙慧眼,他強裝鎮定道:“昔日柳言蹊上仙三日便可破瓶頸,晚輩有三個月足矣。”
“仙界萬萬年來,僅有一位柳言蹊,華胥千萬年來,唯有他一人三日徹悟破瓶頸,各有各的天賦,各有各的造化,勉強不得。”
若水在千年的血淚與孤寂之中領悟此理,字字珠璣,不過未經七苦劫難歷練者,難解其中真意。
她繼續道:“仙路多崎嶇,瓶頸滯澀在所難免,修仙者不可一味盲目向前,應適時停下反思修行之法是否合于大道,若是強求,縱然此次可以升為太上真人,也不利于日后修煉。”
澄暉見難以隱瞞,不得已道出積壓已久的煩郁燥悶:“我苦修道法仙術,遍訪上仙神君,只為能早日登太上真人之境,不辜負父母的殷切厚望,未曾想竟會深陷瓶頸泥沼,遲遲無法走出。”
若水上仙握著他的手開導:“修仙最忌‘急’與‘苦’二字,急則心不靜,無法參透道法玄妙;苦是因違背本心而生,有悖于道法真諦,如今你二忌皆犯,不如暫時拋卻煩惱,隨心逍遙幾日,說不定可以走出眼前困境。”
澄暉雖然點頭,卻無法真正做到靜心逍遙。
他是龍鳳兩族血脈相融而生的仙界驕子,承父母未盡之志,誓要打破柳言蹊所創仙界神話,八百年飛升為上仙,千年得封神君。
如果此次無法成為太上真人,那將一步遲、步步遲,宏圖壯志終為幻夢泡影。
澄暉從未有過失敗,也無法接受失敗。
若水上仙深知他的困境根源:“你在仙界年輕一輩中飛升最快,不過你始終都以滿足父母的期待為愿望,并沒有想過心中真正所求為何、真心所愛為何,修仙四境之首是見本心,不明己心者不可能悟出天地大道。”
見他頹然離去,若水上仙嘆息沉沉。
仙帝二子,恰處兩個極端。
澄暉苦求上進,志在立于仙界之巔;嘉木混世不羈,誓要做特立獨行的大魔頭。
孰是孰非,誰又能輕易斷言。
楚靈犀的魂靈在屋內閑逛,一會兒看看案幾邊那兩只已泛黃的千紙鶴,一會兒瞧瞧水墨白瓷缸中的小烏龜:“你倆真是實打實的親戚,都喜歡自找不痛快!”
她走到若水上仙身旁,有感而發:“你將自己關在舊日情殤的牢籠之中,對外是掌管華胥的辣手上仙,對內則悄咪咪的扮怨婦,再這樣下去,遲早得人格分裂!”
其后她抬手在澄暉的臉上扇了兩巴掌,當然沒響動,可是頗為有趣:“你壓根兒就不是天才型神仙,論天份姑奶奶都比你強三分,你應該踏踏實實走刻苦鉆研的修道長路,奈何野心大于能力,非得對標傳奇上仙柳言蹊,這不是存心自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