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居于風荷殿,楚靈犀甚覺耳熟,憶起魔尊曾提起過,柳芽母親的故鄉在杭州,西子湖畔,曲院風荷,想來宮殿得名于此。
步入園中,如置身江南仲秋,金桂香飄云外,蓮葉無窮碧色,竹露滴滴清響,翻空白鳥時時見,照水紅蕖細細香。
宮宇樓閣更是美輪美奐,雕磚玉瓦,玄柱金梁,華麗不失韻味,奢貴不失精巧,足可見魔尊對于女兒千寵百愛。
爹比爹,氣死人,楚靈犀在楚宮中的住所與此相比,約等于貧民窟茅草屋。
她瞧著百寶架上琳瑯滿目的四界古董珍玩,發自肺腑地羨慕道:“你爹待你可真好!”
樂天久居安樂福窩,覺此理所應當:“天下爹爹都是寵女兒的。”
“我爹…”
楚靈犀意識到失言,巧妙地圓了回來:“我爹乏善可陳,楚靈犀的爹惡貫滿盈,殺女囚子,惡貫滿盈,堪稱渣中之王!”
“沒錯!”
樂天與她同仇敵愾:“喪盡天良的楚國主,他到底是腦殘還是變態,怎舍得對親生女兒下狠手!以他的人品和智商,遲早會遭亡國滅頂之災!”
對于女人而言,鞏固友誼最好的方式,就是同心協力狠懟共同的敵人,
樂天先前極其厭惡寵妃柳楚,認為她是魅惑爹爹的壞女人,而且和所有失去母親的孩子相同,她擔心爹爹偏寵新歡忘了女兒,也擔心寵妃是欺辱繼女的狠毒后娘。
然而見面之后,她心中的戒備與恨意很快便煙消云散,似乎不單單是因為柳寵妃已失寵。
她從柳寵妃的身上感覺到一種熟悉的親切感,說不清道不明。
寵妃柳楚明明氣質與樂天的母親柳芽迥然不同,但是當兩人牽起手的那一刻,樂天的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昔日和母親相處的溫情點滴,心頭微顫,鼻尖發酸。
銅火鍋剛端上桌,侍婢來報:“公主,燕婉郡主求見,還說有要事須告知柳寵妃。”
“不見不見,你隨便編個借口去敷衍她。”
樂天一邊調醬料一邊向閨蜜道:“燕婉姑姑一心想做魔界皇后,隔三差五就入宮獻殷勤,不過我和我爹爹都不喜歡她。”
楚靈犀猜到燕婉所言之事應與楚盈盈相關,便說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吃火鍋人多一點才熱鬧嘛”
樂天沒有想到她如此大度,根本不似傳言中那般跋扈張狂:“你的心底真善良,對待情敵都能如此寬容。”
“公主眼光非凡,將來必成大器!”
楚靈犀第一次被評價為善良,心情大好:“我和郡主都是因你爹爹而傷心流淚的女人,算是同病相憐。”
小大人樂天見解獨到:“你們不一樣,燕婉姑姑從未得到過我爹爹的愛,而你是得而復失,比她稍稍強一些。”
她的句話乍聽起來有些別扭,但深思頗有幾分道理,“公主…真會安慰人…這是我的獨門秘制醬料,請品嘗。”
樂天很給閨蜜面子,吩咐侍婢:“讓燕婉姑姑進來吧。”
燕婉深色凝重,腳步匆匆,顧不上給公主行禮,單刀直入問寵妃:“整個皇宮都在傳你失寵了,是真的嗎?”
楚靈犀夾著長長的鵝腸在鍋中上上下下地涮,明明是滋潤的好日子,不過還需矯情地叫苦扮慘:“沒錯,幸得公主仗義相救,我才能吃上一頓飽飯。”
燕婉蹙眉拍案:“是因為楚盈盈那個妖族狐媚子,對不對!”
楚靈犀將火候正好的脆鵝腸夾給樂天,又夾起另一條繼續涮:“對,男人的心,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燕婉恨鐵不成鋼,奪走象牙筷,鵝腸啪地掉入湯中,滾燙油湯四濺:“你現在該拿的不是筷子,而是青龍偃月刀,去和楚州那個綠茶婊狐媚子拼命!”
“冷靜一點,被搶走的又不是你的男人”,楚靈犀重新拿起筷子,撈出煮過了頭的老鵝腸送到她碗中:“先吃點降降火氣…”
燕婉掩面跺腳,恨的牙癢癢:“你不明白,她搶走的不是我的男人,而是我的男神!”
“男人…男神…”楚靈犀一頭霧水,問公主:“你能理解她的意思嗎?”
樂天剛夾起的魚丸又掉回碗中:“我還是個孩子,你都不懂,我怎么可能懂。”
楚靈犀拿起一根筷子戳中丸子,重新遞給她:“這樣吃更方便嘛”
樂天生長于禮教森嚴的仙界,養成了不求方便僅求優雅的餐飲習慣,稍稍遲疑片刻,決定嘗試一番。
燕婉執意和妖女的筷子過不去,再次劈手搶走:“柳楚,你從前懟我的時候何等威風霸氣,關鍵時刻怎么慫了呢!”
燕婉原本視寵妃柳楚為眼中釘,而今綠茶婊楚盈盈橫空出世,她反倒對于柳寵妃有了幾分同情。
“我已不是獨霸后宮的柳寵妃,而是無名無分的柳楚,壓根兒沒有資本再狂妄嘚瑟,前腳扛起大刀出了門,后腳就會被尊上抓回來重懲。”
楚靈犀為她夾肉夾菜,重心長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得寵時是光芒萬丈的鳳凰,失寵后落了架的鳳凰不如雞,深宮如同無舟無岸的苦海,我就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鑒,你及早放下對魔尊的執念吧,該放手時就放手,該想開時就想開。”
燕婉嚴重懷疑她被喪氣鬼魂附體:“你的心太大了,不哭不鬧不撕逼,主動將寵妃之位拱手讓予楚盈盈嗎?”
楚靈犀一根筷子上戳了三個魚丸,既吃又說,兩不耽誤:“我與尊上大鬧了一場,結果直接從寵妃淪落為棄妃,郡主休要再以此事大做文章,以免引火上身。”
妖女戰神表面似看破紅塵,不爭圣寵,實際心中正悄咪咪地打著小算盤——
固城親王是魔族王室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燕婉郡主是他最為寵愛的小女兒。
昔日楚靈犀為了在宮中立威,和燕婉上演了一出撕逼斗法的大戲,但心中一直都想找機會緩和與她的關系,進而與固城親王攀個交情,畢竟多個敵人不如多個朋友,人脈越廣路越廣。
樂天漸漸沒有了胃口,三觀開始崩塌:“我爹爹是如此花心薄情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