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舒回到暗香居的時候天已經快暗了下來,看著被夕顏放到了一個小房間里的海棠花,心里莫名覺得有些顫抖不安。
“小姐,這花有什么不妥嗎?”夕顏問道。
沈言舒沒有說話,她突然走上前用手掱開花盆里的土,看得夕顏也是一愣,趕忙上前幫忙。
花盆不算太大,沈言舒挖了幾下便摸到了埋在下面的一個被布包裹著的盒子。
是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上面貼了一張字條,寫著戚奕的名字。
是父親的骨灰!
“大將軍……”夕顏驚訝地失了語。
沈言舒捧著這小小的骨灰盒,手有些顫抖,她的父親——鎮北大將軍,有著無數功勛的保家衛國的英雄,身首異處,竟是連光明正大下葬的權利都沒有了。
那個笑起來如同太陽般溫暖人心的男人,說話聲音渾厚而堅毅,嚴肅的時候喜歡假裝沉重臉教訓她,可是卻舍不得將她重罰。在軍隊的時候卻像是有著萬丈的光芒,無論情況多么驚險,只要他還在,就沒有人放棄希望!
可是如此,他就靜靜地安眠在這個小小地骨灰盒里,再也不能用她粗糙的大手摸她的頭,說我的丫頭又長高了;再也不能在她撒嬌的時候還假裝一臉正經地說下不為例。
沈言舒抱著這骨灰盒,蹲在地上小聲地抽泣起來。
“對不起,我不該任性,不該不顧你們的反對嫁給陸懷遠……該死的人是我才對……是我沒用,救不了你,救不了哥哥和母親……我真該死……”
重生之后她告訴自己要堅強,哭不能解決任何的問題,所以她不能哭。可是看到父親的骨灰,她真的忍不住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活過來的人是父親。
看到沈言舒如此無助地自責著,夕顏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夕顏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道:“小姐,如果將軍在天有靈,他不會怪你的……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為他報仇啊!”
沈言舒倚在夕顏肩上,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將近半個時辰,她的眼睛變得紅腫起來,直接用手擦了擦淚水,將這骨灰盒安置好,她去江南的時候要帶著,將父親葬在拜月山。
然后又讓夕顏給那盆海棠花重新換了些土,放在院子里養著。
以父親的情況,要想得到他的尸首并不容易,靈遠師父那么久還在長安待著,或許就是因為想把骨灰交給戚家的人。
沈言舒怔怔地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待了幾個時辰,就連晚膳也沒有碰。
沈康之來到她的院子的時候,她仍是懨懨地將腦袋椅在秋千的吊繩上,想得出神,似乎并沒用注意到有人進了院子。
這院子不僅位置偏僻,而且也不夠寬闊,好似一眼就將這小院子里的一切收入了眼底,除了沈言舒住的主房,還有幾間一等丫鬟所住的小房子,就只剩下花圃里剛長出來不久各種奇花異草,幾棵大樹。
但是這小小的院子卻被收拾得十分的不錯,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溫馨的小家。
“小姐……”青鳶看到了沈康之,急忙用手搖了搖正出神的沈言舒。
沈言舒回過神來,轉頭看到了沈康之,還有他身后的周耿。
她站起了身,低頭朝沈康之行了一禮:“見過父親。”
“不必多禮。”沈康之看著這個與自己無比生疏的女兒,心里一時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問道,“今日去閔安寺如何?”
沈言舒仍是沒用抬頭,答道:“很好。”
沈康之繼續說道:“過幾天便是你與安哥兒的生辰了,你祖父說要為你辦一個滿意的及笄禮,你可有什么想法?”
沈言舒道:“我隨意。”
沈康之微微蹙眉,她這敷衍的態度顯而易見。
他問道:“是你讓人去江南找了你舅舅過來?”
沈言舒“嗯”了一聲,沒有多做解釋。
“你是覺得在這個家里過得不好,所以才去找蕭家的人嗎?”沈康之問道。
沈言舒說道:“與過得好不好無關,只是覺得應該去找一下。”
她盡量把聲音說得比較慢,但是剛哭過的嗓子說話還是顯得十分的沙啞,說長一點的話就被聽出來了她濃濃的鼻音。
沈康之這才覺察到了異樣:“把頭抬起來。”
沈言舒抬起了頭,與他對視著,微腫的眼睛卻是布滿了疲憊。
“發生了什么事情?”沈康之蹙眉問道。
沈言舒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只是有些累了。”
沈康之的心情莫名復雜,自己好像就是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明明是血肉至親,卻比陌生人還陌生。
“你自己的及笄禮,還是自己準備吧。”沈康之說道,“有什么不懂都可以去請教你大伯母。”
沈言舒點頭應是。
看她興致不高,沈康之也沒有繼續再說下去,兩個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默默無言,就連青鳶都想要提醒沈言舒,卻最終什么也沒有做。
沈康之離開之后,沈言舒進了自己的房間,正想關門,只見墨江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沈小姐,我家王爺說,想請您早點幫忙找出紫珍珠。”墨江說道。
一直跟在沈言舒身后的青鳶又是嚇了一跳,這家伙怎么來無影去無蹤的。
沈言舒覺得有些煩,便揮手對青鳶說道:“青鳶,你去大伯母那里問問,我母親帶過來的嫁妝中有沒有一顆紫珍珠,若是有,你便取來。”
“是。”青鳶應了一聲,轉身去辦了。
墨江道:“多謝沈小姐。”
“謝就不必了,讓你們王爺少來監視我,我便謝天謝地了!這紫珍珠也算是稀罕物,不是說給就給的。”沈言舒沒好氣地說道。
墨江仍是面無表情:“若是沈小姐肯讓出紫珍珠,我家王爺必會有重謝。”
沈言舒擺擺手,說道:“回去告訴你家王爺,今晚青鳶回來便會給你們答復,但是交換紫珍珠的條件,我自己提。”
“嗯。”墨江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沈言舒心情不佳,直接將門關上,只想一個人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