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說起自己的身體狀況,燕輕寒似乎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淡然,當蕭祿轉移了話題,他看著坐在自己身旁靜靜喝茶的沈言舒,精致小巧的臉上卻是難得的愜意而沒有冷漠,微風拂面,輕撩起她耳畔的青絲,看得他竟有些挪不開眼。
他突然很想知道,這樣的一個女子,到底是如何養成的?
既能與之執棋相奕,吟詩作對,又能切磋武藝,暢談謀略。遇事冷靜做事果斷,這般女子,著實少見,可偏偏便讓他遇見了。
可是自己卻不是她最好的歸宿。
正如沈言舒說過的,他是一個將死之人,最多也只能活兩年,雖然他一直在努力的尋找解藥,可是從來沒有這般想要活下去,想要一直陪著她。
沈言舒感覺到燕輕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抬頭看著他,問道:“你在看什么。”
燕輕寒低頭苦笑,拿起手邊的茶杯,嘗了一口,這上好的茶葉泡出來的茶竟是如此苦澀。
見他不說話,沈言舒也不再追問,而是說道:“也不知道這喬春文這一路回去如此平安,會不會讓他著急,想一些狗急跳墻的蠢辦法。”
蕭祿道:“我們派人跟著呢,出不了什么岔子。”
沈言舒點了點頭,如今夕顏和阿柒都不在自己身邊,倒是連個打探消息的人都沒有,也只能等著蕭祿或者燕輕寒給他們帶消息。
聶棟和聶梁前些日子已經回了長安,沈言舒讓他們先行回去,在長安中找個安定之所,日后便是可以收集消息,為他提高情報和做一些事情。
沈言舒和蕭祿離開院子之后,墨白拿著一封信進來了。
“王爺,定西候世子來的信。”
燕輕寒從他手中接過信封,拆開這厚厚一踏的信,看到楚臨澈那熟悉的字跡,倒是暖從心來。
楚臨澈在信中說道,藥王的徒弟卞羽已經到了長安,如今正住在定西侯府,不過那個卞羽性格奇怪,不愛和別人打交道,實在是難伺候。
第二件事便是大齊的使者已經決定來訪大周,大約在下個月就會到達長安,這次來訪的有大齊的三皇子和使臣安如逸,安如逸是大齊國師之子,傳聞天賦異才,有安邦定國之智,頗得大齊皇帝的青睞,自次來訪,明著說是打算和親,其實很有可能是安如逸打算試探大周的國力。
除了這兩件事,楚臨澈在信中便是無盡的抱怨,他在神機營被薛子卿那個活閻王折磨得無法發泄,他終于知道了外界所傳的活閻王果然不是輕易能惹的。
“我楚某堂堂一個世子,竟然被活閻王罰去站城門,把我那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俊美無雙儀表堂堂貌若潘安的臉都給丟盡了!但是世間慘痛不止于此,更慘的是本世子站城門的時候,竟然被翁家那個野蠻的表小姐給取笑了!”
“燕輕寒,怎么說咱倆也是打小的交情,你當初怎么就忍心把我送到活閻王的魔爪下,你若是再不回來救我,吾命休矣……”
前兩件事只用了一頁紙,然而說自己過得凄慘就整整寫了十頁,這厚厚的信就是在抱怨自己被送去神機營的日子里薛子卿如何訓練他的,透過這一疊紙,燕輕寒簡直能想象楚臨澈在寫這封信時候那一副受欺負的心酸模樣。
把這十幾頁的信都仔細看完了,燕輕寒把信折起,放到一旁,然后提筆給楚臨澈回信。
但是他的回信只有薄薄的一頁紙,寫了歸期。
過了兩日,蕭祿的人便回了消息,說喬春文帶著他采購的次等貨從江南往西走,可是一直沒有遇上鎮北軍,直到過了江南的地界,一直藏在官船上的士兵們就不干了。
他們早早便做好了準備打算剿匪,就連到了江州的這些日子都沒有下船,為的就是怕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而打草驚蛇,如今倒好,像是被人耍了一般什么都沒有就回長安里。
船上士兵情緒激憤,喬春文的日子也不好過,他的如意算盤出了差錯,可就步步錯了!
那喬春文心急如焚之下,真就想出了一個主意,命人將采購的貨物往江里扔,然后吩咐下屬說這船遭了水匪。
這便是要憑空捏造出他原先的假象成果來了,可惜他沒有想到,就在他們扔貨物的時候,遇上了蕭家的商船,這一幕倒是被看見了。
這喬春文倒是想殺人滅口,但是一想到現在的蕭家可是有凌王罩著,便猶豫起來。
就在這猶豫瞬間,看到了蕭家的船上護衛也不少,這蕭家產業大,每次運貨必是做好了準備,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截的,若是喬春文與之硬拼,就算是贏了也未必能將事情慢的過去。
蕭祿按著沈言舒之前說的,讓他們到長安之后便把這話撒開。
這喬家名聲估計也就臭了。
之前的祁家,現在的喬家,都是敗在沈言舒這個女子手中,若只是看表象,誰能想到這女子嬌弱的表象下竟有如此手段。
“你怎么總是看著我?”沈言舒又感覺到了燕輕寒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總覺得有些怪異。
燕輕寒說道:“我后日便離開江州了,你還打算待到什么時候?”
“后日?”沈言舒道,“為什么是后日?”
燕輕寒道:“因為明日便是十五了。”
沈言舒這才想起了燕輕寒到江州的初衷是為了度過這每個月的十五日。
“那你先回,我還要等夕顏回來。”沈言舒道。
燕輕寒倒是好奇:“這一來一回傳個信,時間并不需要多少,你到底讓他們帶著鎮北軍去哪里了?”
沈言舒自然是不會告訴他的,她輕笑一聲,說道:“你若是如實告訴我你現在手中有多少兵權,我就告訴你他們去哪里了。”
燕輕寒眾人皆以為凌王如今身體不濟,而且并無子嗣,手中自然是沒有什么實權的,雖然以軍功封王,但是這般形勢不得不將手中的兵權交出來,落得個閑散的日子過之后的生活。
可沈言舒就偏不信燕輕寒會將手中的兵權交出來,如今周圍各國并無戰事,即便他不交出手中的兵權,皇帝也不能以其他名義要,父子一場,總不能說命不久矣便將手中的東西都盡數交出來。
或許會以減輕他的負擔,讓他好好養病為由讓他交出兵權,但是以燕輕寒的性子,又豈是那么輕易就能妥協的?
燕輕寒看著她,并沒有接話,他們之間還有著太多的隔閡,很多事情現在還無法做到完全的信任,但是他不急,也急不得。
他說道:“今日還早,天色不錯,不如一起去街上走走?”
沈言舒在府中待得無聊,反正燕輕寒后天就回長安,陪他走走也無妨。
這江州城中倒是有不少熱鬧的地方,沈言舒之前和蕭嫣走過不少,倒是更喜歡清靜一些的街道,看著那些在街旁的小販們時不時吆喝一聲,無事時便都在一起聊幾句。
和沈言舒并肩走在街上,燕輕寒突然有種淡淡的愉悅,仿佛普通的夫妻一般逛逛街,看看新鮮好玩的事物,這種平淡的生活就很好。
“你放心,我會將婚期退后兩年,到時候若是我不在了,你依舊可以嫁給其他人。”
不知怎么回事,燕輕寒就說出了這句話。
沈言舒抬頭看著他的臉,眼眸似是有淡淡的哀傷,她無法體會他的心情,那種知道命不久矣的心情,盡管她曾死過了一次,但是相比燕輕寒這種慢慢的煎熬,一點一點看著自己生命流逝的感受,或許更加難熬。
她想說即便他不在了,她也不想嫁給其他人。
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樣說的話,或許會讓他誤會吧?
“多謝。”許久她才在口中蹦出這一句話。
燕輕寒眼眸微閃,她的這句多謝,是不是證明她是想嫁給別人的?
只是他剛想開口再說什么,只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沈言舒,可讓我碰到你了!”
兩個人隨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抬頭看到了正在酒樓二樓上喝酒的裴怡寧,她的臉色微微泛紅,眼神似是迷離,看起來倒是喝了不少酒。
“走吧。”沈言舒不想和裴怡寧糾纏,抓住燕輕寒的手腕便要往前走。
裴怡寧看到他們要走,一時急了,竟然爬上窗戶便要朝著沈言舒他們的所在的方向跳了下去。
“啊!”裴怡寧暈暈乎乎的,摔下來大聲呼喊著,腦子瞬間也清醒不少。
沈言舒蹙眉,只得輕踮腳尖,一躍而起,朝著裴怡寧的方向而去,將從窗戶摔下的裴怡寧接了過來,然后安穩地落在地上。
裴怡寧被嚇了一跳,腿也有些發軟。
沈言舒原本想松開手讓她自己站著,可是不知她是嚇的還是喝多了,竟是沒站穩要倒在地上,沈言舒無奈,只能一把又將她扶了起來。
“喝那么多酒。”沈言舒聞到她身上的濃郁的酒味,不禁變了臉色,厲聲道,“再喝酒便扔你進酒窖反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