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舒帶著黃亭州回了蕭府,倒是把所有人都給弄懵住了,不過她平日里行事原本就不同一般,大家就當作她發了善心,救濟了個可憐人。
讓小廝給他擦干凈身子,換上了新衣服,請了大夫,沈言舒就一直守在床邊,幫忙一點一點地喂藥。
黃亭州作為一個豪放不羈的書畫大師,平日里卻很是低調,向來不喜與高門貴族結交,他的書法和畫作出神入化,千金難換。
外傳他書畫造詣極高,平日里跟著父親學書法的小云歌卻是不服,在幾次三番遞帖子求挑戰被無視之后,她直接翻墻而入,跑到正在院子里桃花樹下飲酒的黃亭州面前,大放豪言,要將他比下去。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的黃老頭還是一個白衣翩翩頗有風骨的男子,心愛的女子因為家族權謀算計,嫁入了高門,他失意落寞,整日飲酒消愁,看到站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慚”的黃毛丫頭,原本落寞的眼神自嘲地笑了起來:“連個丫頭片子都來欺負我。”
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小云歌還以為他怕了,便拍了拍胸脯保證道:“別怕,我可以讓著你!”
他說道:“小丫頭,你走吧,我不會寫字,也不會畫畫。現在的我,手已經拿不起筆了。”
小云歌還以為自己找錯了人,看著他這么可憐,于是好心的說道:“沒關系,我可以教你,我的手便是你的,你要畫什么,寫什么,我都可以幫你。”
還沒等黃亭州說話,小云歌已經自來熟的朝著院子里的房間搜刮了一番,抱著筆墨紙硯放到了桃花樹下的石桌上,然后把他的酒扔到一邊,整齊地鋪開了宣紙,然后讓他坐好,她要給他畫像。
黃亭州苦笑不得,但是又不想擾了這個小丫頭的興致,便隨她的意,坐在樹下給她畫。
小云歌跟著母親倒是學過一些皮毛,給黃亭州畫畫倒是一點都不留手,將自己的畫功發揮得淋漓盡致,乃至黃亭州看到自己的畫像的時候,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你怎么把我畫成了一個老頭子?”黃亭州輕咳了兩聲,然后理了理衣襟,怎么說他也是對自己的容貌有自信的。
小云歌笑道:“母親說了,畫人要畫魂,而一個人的靈魂要看他的氣質狀態。你剛才的樣子就是和老頭一樣呀!”
黃亭州愣住,不僅是被這小丫頭的覺悟驚訝道,更是被自己已經成為了“老頭子”給震驚到了。
“既然你這么懂畫畫,以后來教我畫畫可以嗎?”黃亭州突然對她說道。
小云歌可犯了難,說道:“要是被母親知道,又要說我誤人子弟了。”
“不要緊,你可以告訴她你教的是黃亭州,她不會介意的。但是不要告訴其他人,不然我的面子可就沒法擱了!”黃亭州一本正經的說道。
小云歌咯咯的笑了起來:“好啊,我叫清云,以后我會經常來找你的。”
只是天真的小云歌到后來才知道,這個被她畫成老頭子的人,畫技詭異,遠不是她所能相比的,就這樣成了黃老頭的小徒弟。
“小姐,夜已經深了,該回去歇著了。”青鳶上前輕輕喚醒沈言舒。
趴在黃老頭床榻前已經的沈言舒聽到了青鳶的話,揉了揉迷離的雙眼,然后抬頭看著黃老頭已經平穩的呼吸聲,終于松了一口氣。
打開房間門,看到了燕輕寒正站在門口,她微微一怔,問道:“你怎么還不睡?”
燕輕寒掃了她困頓卻又泛著絲絲恨意的雙眸,問道:“你要去哪兒?”
沈言舒低頭,語氣卻是狠厲無比:“去殺了袁經安。”
“他還不能死。”燕輕寒道,“他死了,喬家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到他的身上,然后安穩無虞,這難道是你想看到的?”
“可是我忍不了!我恨不得現在就讓他死!”沈言舒咬牙切齒地說道。
是他毀了她的黃老頭,毀了那個曾經對她萬般好的師父。
燕輕寒看著她這副模樣,于心不忍,說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他收拾好了。
沈言舒不再說話,繞過了他,回房間換了一身夜行衣,拿著凌云劍便出了門。
深夜的知府衙門倒是安靜得很,因為袁經安賠了蕭家一大筆錢,現在庫房緊張,為了節省開支,倒是把護衛和丫鬟小廝都給省了不少。
人少了,要干的活還是這么多,下人們叫苦不迭,一個人當幾個人使。
看門的都已經累得睡著了,沈言舒銳利的眼神掃過,直接翻上屋頂,然后朝著主院走了過去,輕輕落在有兩個小廝守著的房間門口。
沈言舒直接將他們一掌劈暈,倒在地上,然后推門而進。
感覺到有些許冷意,躺在床上的袁經安突然睜開了眼睛,便看到了提劍朝著他走過來的沈言舒,在黑夜中猶如索命的羅剎。
“你……你是誰!”袁經安驚恐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沈言舒道:“當然是送你下地獄的人!”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袁經安想要繼續往后挪動,可是他的身子已經抵在床邊,再也退不得。
沈言舒冷言道:“你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說出來怕是也忘了。你把別人的手指砍掉的時候,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
砍掉手指?袁經安卻是立馬想了起來!是黃亭州!
“饒命啊!這真是冤枉!”袁經安說道,“都是長公主說要教訓他的!我這么做也是長公主指使的,你要報仇找長公主去啊!”
沈言舒的雙眸泛著冷光,在黑暗中顯得尤為詭異,滿目都是噴溢而出的仇恨:“我會去找她的,可是這個主意是你出的,事情也是你做的,你必須死。”
“不不不!”袁經安看著沈言舒已經到了跟前,急忙跪了下來說道,“主意是我女兒出的,事情是我手下做的,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袁經安的話還沒說完,沈言舒已經抬手一揮,鋒利的劍從他的脖子上劃過,濺出溫熱的血,撒在了她的衣服上,瞪著眼睛的袁經安就這樣安靜下來,緩緩地倒在了床上,沒了氣息。
沈言舒的眼眸里沒有一絲的溫度,手卻是緊緊地握這凌云劍,然后轉身出了房間。
“你們會不會伺候人啊!”一個尖銳的女音在房間里響起,袁青青躺在床上,不滿地罵著自己的丫鬟,然后抓起床邊的東西,就朝著丫鬟砸了過去。
“啊!”丫鬟被砸中了腦袋,下意識叫出了聲音。
袁青青怒道:“明知道本小姐身體不好,還毛手毛腳的,給我滾出去!”
丫鬟委屈不已,這大半夜的,別人早就睡著了,而整日躺在床上休養的袁青青精神卻是好得很,時不時便叫她們過來,稍有點不順心就是又打又罵,這樣的日子可什么時候才是盡頭呢!
她們兩個丫鬟聽話地出了房間,只是剛把門關上,便感覺到后頸一疼,便沒了知覺。
“吱呀——”門開了。
躺在床上的袁青青聽到了門開的聲音,便不滿地叫道:“不是讓你們滾嗎!又進來做什么!打擾本小姐休息你……”
看到一身夜行衣的沈言舒手中還拿著一把帶血的劍,袁青青的話戛然而止。
“啊!”袁青青下意識便是尖叫起來。
但是似乎平日里她這般尖叫的次數太多了,每次都是大驚小怪的,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了,竟是沒有一個護衛要往這邊來看。
“你你你……別過來!”袁青青看著緩緩走向前的黑衣人,心中驚恐。
沈言舒冷冷地看著她眼眸中的恐慌,心中倒是沒有半分的同情。
既然是她出的主意,那必然要付出代價。
毀掉一個人引以為傲的東西,那將讓他生不如死。
就讓她嘗嘗這生不如死的滋味!
看到沈言舒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袁青青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用手捂住她的臉,怒道:“你要是敢動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沈言舒直接在她的胳膊上刺了一刀,袁青青吃疼,下意識急忙放下了自己的手捂住傷口。
就在這個時候,沈言舒手中劍光閃過,在她的臉上劃了幾刀,那張臉瞬間變花了,流出了暗紅的血液。
“啊——”袁青青徹底發瘋地叫了起來!
她的臉!她精心保養的臉竟然被劃了!
而院子外的護衛終于感覺到了袁青青這尖叫聲的不對勁,面面相覷之后,決定還是往院子里走一趟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讓你做一個又丑又瘸的女人,下半生過得肯定很精彩。”沈言舒說道,語氣里說出去的憎恨與厭惡。
這樣的人,就該過這樣的生活。
袁青青觸摸著自己臉,手上沾滿了自己的血跡,聽到沈言舒的話,她終于回過神來,朝著沈言舒的方向撲了過去。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啊!”
可惜她有傷在身,被摔斷了腿,根本就不能走路,她往前一傾,還未碰到沈言舒便跌落在床前,絕望地看著沈言舒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