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軍營內。
楚臨澈從營帳外走了進來,看到燕輕寒坐在正位上看這信件,表情凝重。
他上前道:“怎么了?長安出了事?”
燕輕寒將信折了起來,說道:“無事。”
楚臨澈才不信,冷哼一聲:“就你這副表情,鬼才相信沒事呢!讓我猜猜……是不是你們家王妃又鬧了什么動靜?”
燕輕寒沒有說話,將信直接朝著旁邊的火炭堆里扔了進去,突然燃起一股明火,將信件焚燒殆盡。
楚臨澈見他這副模樣,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莫不是沈言舒跑了?”
一束冷冽的目光掃了過來,楚臨澈趕忙識趣的閉上了嘴,這不會真讓他說中了吧?
燕輕寒看著楚臨澈那副八卦的模樣,知道他的腦子里肯定腦補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便說道:“只是去江州了。”
楚臨澈上前坐了下來,搖了搖頭:“人家去趟江州你都這副模樣,簡直就恨不得把人關在你的后院是吧?”
燕輕寒跳過這個話題,轉頭看著楚臨澈,問道:“巡視完成了?”
“涼水河結冰,但是冰面太薄,單人行走還行,但是馬匹走上去就可能會碎了,想來宇文睿他們可能會等冰面厚實了之后再來犯。”楚臨澈說道。
燕輕寒道:“不可掉以輕心,也可能會突襲。”
楚臨澈點頭:“韓將軍那邊盯著呢,倒是不怕。”
燕輕寒抬眸,問他:“你覺得韓野此人如何?”
“驃騎將軍雖然年輕,但是處事成熟,為人倒是不錯,對屬下嚴謹,有威嚴。”楚臨澈點評道。
燕輕寒深深地看了一眼楚臨澈,說道:“倒是難得一個讓你評價這么高的人。”
楚臨澈道:“有本事的人都值得被肯定,而且涼州本就比其他的州府要難以管理,兩國邊界,涼州城的百姓如此安分,一般的將軍可做不到。”
放在炭火之上的水壺翻滾了起來,燕輕寒拿起水壺將剛燒開的熱水倒進了茶杯里,冒出一層白色的水凝霧。
“他往長安傳的線報,除了傳進宮里的,還傳到了別的地方。”燕輕寒說道。
楚臨澈聽了他的話,有些不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他被人拉攏了?是裕王還是安王?或者是哪個朝臣?”
燕輕寒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查到,畢竟韓野手下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到的。”
剛才還對韓野有著好感的楚臨澈聽了他這個消息,倒是愣了一下。
韓野是韓老將軍的小兒子,韓家有三兄弟,韓野的大哥和韓老將軍死在了同一場戰役,沒過兩年韓家的二兒子被人暗算,上不了戰場,只能回長安養傷,只剩下韓野一直守在涼州城。
皇帝就算是重文輕武,但是對于韓家也不曾有過多少打壓,畢竟如今韓家只剩韓野一個能支撐家族的人,年輕有為卻不居功自傲,倒是頗得皇帝的眼緣。
難道這一切都只是韓野的偽裝?
楚臨澈沉思了許久,突然說道:“我覺得韓將軍為人是正直的,但是如你所說他真的有傳軍情給其他的人,我倒是想到一個人。”
“誰?”燕輕寒問道。
楚臨澈道:“還記得麒麟兵符嗎?”
被他這么一提醒,燕輕寒覺得不無道理,只是這麒麟兵符的主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她究竟要做什么?
能讓定西侯和驃騎將軍都為之聽令的人……
“尚未定論之前讓長安那邊盯著,對于韓野再看看。”燕輕寒說道。
楚臨澈點頭,這樣做最為妥當,他們和韓野的交情不算太深,或許此人隱藏自己的實力也說不準,無論是官員還是將領,沒有兩把刷子還真是混不下去,若是一眼便被人看穿,才是奇怪。
燕輕寒總覺得有什么似乎被自己遺忘掉了,這一堆奇怪的事情中一定是有某一條線將它們串聯起來,但是他偏偏又找不到這條最重要的線……
燕輕寒收到墨江消息的時候,沈言舒一行人也來到了江州。
沈言舒并沒有直接去蕭府,而是去了陳顏兮在信中所說母親他們說在的小鎮上。
這個小鎮上的人不多,母親他們所在宅子位于鎮上尾街,既僻靜又方便,倒是個好選擇。
“小姐!”方嬤嬤看到沈言舒,臉上露出了喜色,上前道,“小姐你怎么來了?”
說完趕忙進了里屋去找江婳。
韋業和聞人語將馬車停好,沈言舒帶著阿柒和霍殺進了院子。
宅子在外面看起來和其他人家的差不多,進了里面才發現這個宅子倒是大得很,應該是好幾個小宅子打通了圍墻連在一起的,所以在外圍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院子而已。
聽到沈言舒到來的消息,江婳和戚云皓都是微微一怔,快步走了出來。
“舒兒回來了。”戚云皓笑著上前,摸了摸她的頭。
沈言舒將他的爪子直接拍了下來,雖然現在自己確實比戚云皓小,但殼子里還是他姐姐的,以前自己總是摸他的頭,他總會氣鼓鼓的歪頭甩開,這會倒是要報復了。
江婳笑著看他們打鬧,心中一直擔心的終于松了一口氣。
“大嫂。”站在沈言舒身后的霍殺開口對江婳說道。
江婳看到霍殺,愣住了。
“霍殺,你……”江婳有些不可思議,突然想起他確實也該出來了,眼眸竟是有些濕潤,她說道,“這些年,受苦了。”
霍殺道:“還好。”
江婳道:“都進來吧,趕了那么久的路,進屋歇著。”
說著讓下人去準備茶水,然后準備房間給他們。
霍殺倒是也不客氣,跟著他們直接進了客堂。
周圍的一切看起來很是簡樸,但是該有的都有,沈言舒覺得這兒有一種家的溫馨,重要的是有母親和云皓,有她要努力守護的人。
霍殺進天牢的時候戚云皓還小,未曾記事,他對于霍殺還是陌生的。
見是母親的故人,便不好打擾,和沈言舒到了后面的院子里。
“你這次是一直留著江州還是另有打算?”戚云皓問道。
畢竟他是知道沈言舒手中有麒麟兵符的,使命任重道遠,不能輕易就隱退。
沈言舒倒是也不瞞他,說道:“只是留一陣子,等顏兮的婚禮一過,便去涼州。若是打退了大齊,或許就直接隱退了,朝廷上的事情,沒有真正的贏家。”
戚云皓驚訝:“去涼州?”
沈言舒點頭,說道:“必須去一趟。”
戚云皓道:“如今涼州有燕輕寒和裴曜,想來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安如逸不是傻子,他們要動手,或許早已把這些問題考慮其中。”沈言舒道,“拖得越久,只怕涼州會有變。”
戚云皓蹙眉道:“你留在長安母親已經夠擔心的了,還經常怕你暴露身份,若是去涼州,她大約要擔心得夜不能寐了。”
沈言舒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母親會擔心,正如我一直所擔心你們一樣,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不去做。”
“不然我和你同去涼州,也好有個照應?”戚云皓建議道。
沈言舒使勁揉了揉他的頭,說道:“你呀,不許亂跑了,好好陪著母親,總不至于讓我們兩個都擔心你。”
戚云皓認真地說道:“我是個男人,就應該保護母親保護姐姐!”
“等我回來,我們就在這兒一直生活下去,不去理會俗世紛擾。”沈言舒說道。
戚云皓點了點頭。
江南的雪少,冬日里最讓人煩悶的便是細雨紛紛的時候,一下便是一整天,整個天都是陰陰沉沉的,飄著毛毛細雨和冷風,只有躲在屋子里烤著火才能讓身體緩和起來。
她到鎮上的第二天便開始下起了毛毛雨,等了兩日天氣才開始放晴,陽光撒在院子里,帶著陰涼的風,直刺入骨。
今日她要帶霍殺上山,去看父親。
父親是她葬在拜月山上的,自然是知道具體的位置,兩人的武功都不弱,沈言舒便沒有帶上阿柒,都騎著馬往上山的方向而去。
沈言舒看著霍殺站在父親墳前的背影,心中感概世事無常,時光真的能改變很多,物是人非。
霍殺在墳前燒了紙錢,沉默的他只是說了一句:“又見面了。”
沈言舒摸了摸馬頭,她曾聽父親說過他與霍殺的故事。
霍殺是一個農戶出身的小子,家中不少兄弟姐妹,然而他是最不受寵的一個,經常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干農活,若是有異議,就會被他父親揍一頓不讓吃飯,有這樣的父母,家中兄弟姐妹自然不把他當家人看,總是使喚他。
在長期的無止無休的干活中,讓他有了一身蠻力,甚至在山中都能捕獵野豬,十五歲的時候,朝廷征兵,霍家的大兒子被選中,霍母卻讓霍殺比他大一歲代替哥哥去上戰場,對于家人已經寒心的他無所謂生死,就這樣進了軍營。
也就是在軍營里,他認識了戚奕。
戚奕是將門出身,雖然戚家當時并不顯赫,但是卻十分注重對戚奕的培養,直接將他獨自扔入了新兵中,就這樣和霍殺待在了一起,經歷了不少的歷練和同生共死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