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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相對

  宋成暄脫了外袍,里面的白色中衣敞開,露出了肩膀,方才斷裂的木梁砸下來,上面的木刺正好扎進了皮肉,雖然算不上什么大傷,卻一直有鮮血不住地浸出來,濕透了衣服。

  在黑暗中,徐清歡就是摸到了鮮血這才知道他受了傷,這點傷口不影響他活動,但是既然旁邊有了郎中,自然是清理干凈上了藥最好,這樣一會兒他就可以直接去衙門,免得耽擱時間。

  郎中點亮了燈,開始看傷口,宋成暄閉上了眼睛,想要將今晚發生的事整理清楚。

  “可能會有些疼,大人……”郎中話說到這里就停住了,這位宋大人不聲不響的坐在那里,根本沒有將這些放在眼里,他這樣囑咐就顯得多此一舉。

  木刺扎得很深,拔出來時難免會有更多的鮮血涌出,郎中做好了心里準備才動手,果然鮮血很快就將布巾浸透了,郎中手上的動作還算利落,敷藥、用布條包裹好,忙乎了一陣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還好這位宋大人一直正襟危坐,從始到終沒有半點的動靜。

  郎中松了口氣,就要檢查其他地方是否還有傷口,于是扯動了宋成暄身上的中衣,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中衣下面是幾道長長的疤痕,這樣的傷痕意味著什么郎中自然知曉,于是忍不住低呼一聲。

  徐清歡聽到聲音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幾盞燈都照在宋成暄的身上,她雖然看了一眼就迅速轉過頭去,卻還是看到了他身上的傷痕,雖然都是舊傷,看起來卻依舊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從那些傷疤上就能看出這些年宋成暄都經歷了什么,徐清歡抿緊了嘴唇,她也終于明白為何前世人人都害怕宋侯手中的長劍。

  那真是一柄殺人的劍,因為不殺人就要被人所殺,只有自己身上淌過血,才能知道如何殺敵。

  宋成暄瞇了瞇眼睛,將身上的中衣重新穿好:“好了,剩下的都是小傷,用不著處置了。”

  他的聲音很冷,帶著些許威嚴,讓人不敢反駁。

  郎中應了一聲,收拾好藥箱從屋子里退了下去。

  宋成暄看向門口,徐清歡已經退到了簾子外,她手上剛好提著一盞燈,于是她的剪影就落在了簾子上。

  她站在那里,朦朧的燈光讓她的影子有些模糊,卻又增添了幾分的嫻靜,零碎的頭發貼在耳畔和額頭,讓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撫平。

  他不禁又想起黑暗中,她的額頭貼在他下頜上……

  想及這里,他驟然皺起眉頭,然后轉過臉去。

  “公子,換上衣服吧!”

  永夜拿起了桌子上的衣衫,那是她做給徐青安的,簡簡單單的長袍,甚至連衣襟和袖口都只是敷衍的繡了幾針,還不如成衣鋪里做的細致,而且以徐青安的身量,他穿著并不會合身。

  “公子。”永夜試探著將衣衫提了起來,這衣衫公子八成不會穿。

  讓永夜沒有想到的是,宋成暄伸出了手臂。

  驚訝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永夜怔愣片刻,利落地服侍宋成暄將衣袍穿好,然后站在一旁多瞄了幾眼。

  平心而論,并不好看,如果是他寧愿穿方才那件破損的,不過如今他好像也摸到了些門道,只要遇見徐大小姐,公子的心思就格外難以揣摩,就像今晚……

  永夜低下頭,今晚的事絕不能再發生,東南的弟兄都等著公子回去,若是在他面前公子又什么損傷,那他真是萬死莫贖,他心中清楚,在這里也許公子的生死于他們來說無所謂,但是在東南,公子就等于一切。

  收拾妥當,宋成暄坐下來倒了兩杯茶。

  聽到屋子里倒茶聲響,徐清歡才道:“我進來了。”

  沒有聽到宋成暄拒絕,徐清歡撩開簾子走進屋。

  宋成暄已經換上了她做的衣衫,整個人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她的針線功夫雖然不好,但這件長袍是給哥哥的生辰賀禮,到底花了許多心思在上面,也算使出渾身解數,不算精美至少拿出來不會被人嫌棄。

  銀桂將手中的飯食擺在桌子上,然后低頭退了下去。

  “我讓廚房做了些粥和點心,”徐清歡道,“宋大人將就吃一些,說不得一會兒洪大人就要請你過去。”

  宋成暄沒有看桌子上的飯食,徐清歡不禁想,或許是他獨處慣了,不愿意屋子里有旁人在。

  “我先出去。”

  她剛剛坐下這就準備要離開,宋成暄淡淡地道:“你如何猜到他們已經將火器運到了京城?”

  一句話阻止了她起身的動作。

  徐清歡有些驚訝,以宋成暄的聰明,就算沒有聽到她將一切原原本本地講述一遍,見到張家和道觀的情形,也應該將這其中的關節想了清楚。

  以他少言寡語的性情,就算有些細節還沒明白,也不會開口詢問,因為這樁案子眼見遮掩不住,過了今晚只怕就要人盡皆知了。

  如果不是了解他的為人,還當是他故意要將她留在屋子里,與她多說兩句話。

  徐清歡正要說話,卻又聽到宋成暄冷冷地道:“長公主今晚必然被急召入宮,天亮之后你也免不了去宮中回話,你是準備讓人抬著去嗎?”

  徐清歡抬起眼睛,發現宋成暄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腳上,她不禁一怔,她右腳受了點小傷,可她覺得自己遮掩的很好,怎么會被他發現。

  “讓人抬著進宮倒也無妨,只是進了內宮,卻不會有一架肩輿在那里等著你。”

  宋成暄這口氣比方才還要冷淡。

  她沒那么軟弱,前世她也有幾次在慈寧宮外足足站了五六個時辰,在北疆時也曾因為積雪太深,無法乘坐車馬,徒步走過很遠的路,只要沒有傷到骨頭,就不會影響到她來回走動。

  不過宋成暄的心思她也能理解,徐清歡道:“私運案好不容易查到了這里,我不會因為這些小毛病誤了事,再說那兇徒手中應該還有火器,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將那兇徒找到,別讓他再度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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