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安慢吞吞地從宋家走出來。
徐清歡掀開了簾子看到哥哥一副受了打擊的模樣:“這是怎么了?”
徐青安咧了咧嘴:“我后悔了,不該答應將你給我做的新衣裳送他穿,現在他不肯還,”不過想想當時他是恩公,“我這樣小氣,會不會有些忘恩負義。”
徐清歡點點頭:“一件衣裳而已,哥哥不要放在心上。”不過她也沒想到宋成暄會將衣服穿走,或許他有他的習慣。
今日他的脾氣來的莫名其妙,真是個心思難測之人。
大家說的好像都很輕巧,徐青安臉上多了幾分哀怨,可就是那樣一件衣裳,他等了好多年。
宋成暄脫了靴子躺在榻上,忙碌了一天,處置完手中的公務早就該養養神,只是沒想到坐在院子里品茶時,她會來。
完全是個巧合。
宋成暄閉上眼睛。
“公子。”永夜有些欲語還休。
宋成暄重新睜開眼睛看過去。
永夜抱著一個湯盅:“公子,這藥該怎么辦?您要喝嗎?”他說著話臉微紅,就在方才徐家下人來取湯盅時,他手疾眼快將湯盅“弄沒了”,眼看著徐家下人四處尋找。
他沉著臉裝作一無所知,徐家人果然沒敢上前來問。
等到徐家人離開,永夜才有些后悔,他這是做的什么事啊,有生以來這樣第一次做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
手中的湯盅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想要偷偷處置了,又怕公子日后知道會唾棄他,干脆硬著頭皮來問,若是公子說:不喝。
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將湯盅交出去,以挽回他一點點顏面。
永夜心跳如鼓,耳朵都變紅了,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到底被什么人下了咒,竟然這樣恬不知恥。
宋成暄看過去,忽然想起少女站在那里,一雙眼眸璀璨,陽光落在她那白皙的耳朵上,一縷碎發吹在耳邊,顯得她更加清麗、明媚,她篤定地拿起湯盅飲了一口,然后轉身堅決的離去。
好像將他看透了似的,只可惜一切也未必就能盡如她意。
宋成暄瞇了瞇眼睛,從榻上起身,伸出手:“拿來。”
永夜一臉驚詫:“公子,您要用嗎?”
宋成暄看過去,他那墨黑般的眼睛一冷,眉角如同蒙了層霜雪,臉上更添威嚴,震懾的永夜不敢再說什么,將手中的湯盅遞了過去。
宋成暄一飲而盡,這藥沒有那么難吃。
永夜捧著湯盅退下去,空空的湯盅,一滴藥都沒剩,他顯然不能再送回去。
要不然就當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什么都沒發生好了。
宋成暄一覺醒來,開始查看東南送來的信件。
其中一封是軍師親筆所寫,船和人手已經布置好,催促他回到東南,白龍王做了多年的海盜,與其他海盜有些來往,這次也可能會讓那些人前來幫忙。
京城火器一炸,消息傳出去,那些人對白龍王多了幾分的信心,說不得派出船只前來插上一腳,到時候泉州水師的壓力必然劇增。
宋成暄將信放好。
永夜上前道:“洪大人送信來,請公子去別院一敘。”
宋成暄點點頭,此時兵部對去往常州的人選應該有了定數。
“走吧!”宋成暄起身向外走去。
洪家的別院就在北城,院子不大很是僻靜,方便坐下來談話。
宋成暄被請到堂屋坐下,他轉頭向窗外看去,洪家下人將庭院里的燈盡數點燃,不一會兒功夫,洪傳庭大步走進門。
洪傳庭笑著道:“本來下衙就會過來,誰知被人絆住說了兩句話,可讓你久等了?”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沒有,”宋成暄道,“我也是剛到。”
洪傳庭端起茶喝了一口:“叫你過來,是告訴你兵部、吏部的安排,可能不日你就要回泉州了。”
宋成暄臉上一片平靜,抬起眼睛道:“誰會帶兵去常州。”
提起這個,洪傳庭臉上更添幾分信心:“說起來大約你也沒有想到,就連我還是一頭霧水,這些年他百般推辭就是不肯再披甲胄,如今竟然主動請纓……我早就覺得他耐不住寂寞,如今看來果然被我言中,只不過來的稍微晚一些罷了。”
洪傳庭說到這里,宋成暄已經知道是誰前往:“洪大人說的是安義侯。”
“是啊,”洪傳庭道,“我本想將常州的差事交給你,卻也怕張家會使出什么手段來,現在這樣安排最為妥當,你回去泉州幫薛沉,這邊我會再尋兩個副將與安義侯一同前往常州。”
既然已經訂好了,他何樂而不為,安義侯存的什么心思與他無關,在京中逗留這么久,他也該知道一切以東南為重。
宋成暄一直沒有說話,洪傳庭道:“你可有什么思量?”
“沒有,”宋成暄道,“那我就等朝廷下了文書,立即回去泉州。”
洪傳庭點頭:“看樣子,這戰事馬上就要來了,大家都要加緊籌備,希望此次我們能大獲全勝,將士們少些損傷,你們也要處處小心,我寫一封信給薛沉,你一并帶回去吧!”
說完了話,宋成暄起身告辭。
張真人等在了門口,見到宋成暄出來,兩個人一起上了馬。
走離洪家宅子遠一些,張真人才道:“公子,洪大人可說了,朝廷決定讓誰領兵常州?”
“安義侯。”宋成暄淡淡地道。
張真人眉頭一皺,顯然有些驚訝:“怎么會……安義侯不是早就交出兵權了嗎,現在這樣……難不成……”難不成這其中有什么原因,會不會與公子有關。
想到這里,張真人道:“要不要問一問。”
宋成暄看向被暮色籠罩的京城,天邊隱約一片血紅,這是安義侯自己的決定,和他有什么關系。
大戰將至,他身邊的自然是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只要保護好他們和沿海的百姓、重創倭人,其他的人或事,他不想去管。
現在不必他動用什么心思,順理成章回到東南是最好,他們泉州水師要在此戰立下一功。
天還沒亮,徐清歡就被安義侯夫人從被窩里撈起來。
“母親,這天還早呢。”徐清歡打著哈欠,懶懶地穿著身上的衣衫,其實起床、打扮入宮有一個半時辰足夠了。
“不行,這是你第一次獨自進宮,”安義侯夫人板著臉,“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早些用了飯食,臨走之前也消受的差不多了,免得進宮失禮。”
女眷入宮之前一般都不會吃喝太多,萬一要出恭,那可真是沒了臉面,不要說家里跟著丟人,自己也會名聲掃地,成為了笑話,
“母親安心,女兒明白。”前世她有誥命在身,入宮是常事,早就懂得應付,即便真的出了差錯,只要賄賂宮人就能遮掩過去。
“我怎么能安心。”
安義侯夫人看著坐在錦杌上還打瞌睡的女兒,她鼻子微皺,看起來憨態可掬。
徐清歡順勢靠在安義侯夫人肩膀上:“娘,您不用緊張,女兒懂得如何應付。”
軟軟的頭發蹭著她的臉頰,安義侯夫人一時心軟,不過很快她就吩咐:“那塊帕子來給大小姐凈臉。”
徐清歡伸手抱住了安義侯夫人的腰:“我起來,我起來還不行嗎?我這就起來。”
安義侯夫人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點了點徐清歡的額頭:“真是個孩子。”
這么早就準備,最后的結果就是徐家的馬車在宮門前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這才接到慈寧宮的旨意,允許徐清歡覲見。
徐清歡走出馬車,抬起頭看向宮門。
前世離宮時的情形仿佛還在眼前,可對她來說卻隔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