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之前沒有聽說過這些,更不知道徐太夫人帶著清歡還有這樣的經歷。
徐太夫人看向宋成暄:“那時候雖然還不知道魏王府出了事,不過見到這樣的陣仗,我心中也有了思量。
先夫是追隨高宗皇帝和先皇的人,備受兩位皇帝的信任,我兒長興在先皇未登基前,就在麾下效命,尋常的小事,朝廷不會圍困安義侯府,更不會牽連到這么多人。
我當時猜測是先皇殯天,太子尚年幼,有人想要謀朝篡位。
可沒多久我就知曉了真相。
內侍告訴我魏王先買通了中官和侍衛,準備今夜起事刺殺先皇,幸虧有人事先告密,先皇才能安然無恙,如今城內正在抓捕魏王一黨。
我聽了消息之后驚訝不已。
內侍勸慰我說,如果安義侯府與此事無關,很快就會放我們回家。
說完話之后,內侍就將我和清歡關進一間空屋子里。
魏王的性子如何,老身還是知曉的,若魏王爺想要謀反何必等到現在,早應該在先皇重病時動手,所以當時老身就猜測,是先皇放心不下魏王爺,設出這樣的局斬草除根。
安義侯府與魏王府關系甚密,又為孩子們定下了婚約,若是朝廷向魏王下手,安義侯府也不會幸免。”
說到這里,徐太夫人還能感覺到寒意襲來。
先皇沒有任何的預兆時突然出手,將魏王爺招進宮去,羈押京中帶兵武將的妻兒,幾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讓所有人都沒有反抗的余地。
她抱著清歡在黑暗中等待,心中忐忑不安,這樣的等待過程格外的難熬,沒過多久內侍從大殿中帶出了一對母子。就在她被關押的屋門外,侍衛用刀刺穿了那母子的身體,孩子死的無聲無息,母親也只驚呼了一聲,這聲音中帶著恐懼和悲傷,眼看著自己覺得孩子死在面前,那是種什么感覺不必說,還好很快她就跟著孩子一起去了。
鮮血染紅了青石臺階,卻眨眼功夫就被清洗干凈。
接著又有人被過來。
徐太夫人想到這里,抬起頭看向宋成暄,宋成暄顯然也想到了那晚的事,那時候的魏王府也是血流成河。
徐太夫人想要坐回椅子上,卻發現腿腳僵硬,正在她蹣跚前行的時候,宋成暄伸出手攙扶住了她。
徐太夫人不由地心中一暖,誰說變了,他還是那個魏王世子爺。
坐下來之后,徐太夫人接著道:“后來我才知道,凡是被帶出大殿殺害的人,都被朝廷判做魏王黨,株連三族,”徐太夫人道,“一晚上不知死了多少人,人人都以為那天晚上京中四處捉人最為恐怖,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也正有殘忍的事發生。
先皇殺魏王爺,怕宗室和朝中臣子質疑,命京中將領告發魏王,不肯告發者一律為魏王黨,殺了幾人之后,有人開始動搖,紛紛交出魏王謀反證據。
這還不夠,還需要有一個與魏王平日里相交甚深的人去平叛,顯然安義侯府最為合適,
于是就有了我們被關在這里。”
宋成暄道:“先皇是以你們做威脅,來逼迫侯爺就范。”
徐太夫人點頭:“除了安義侯府之外,幾乎與長興一起征戰過的將軍、副將妻兒都在那里了,反抗的都死了,最后留下的都是向皇權低頭的人。
看到死的人太多了,人心就會變得懦弱,最終我們還是屈服了。”
她抱著啼哭不停的清歡,看向兒子,那一刻她希望這一切就此結束,死的人已經太多,徐家繼續堅持下去,不知還會有多少人喪生,她也是自私的,勸自己說一切都沒有了意義,無論做什么舉動都是以卵擊石。
或許就是她忍不住喚了一句:“長興。”兒子才會動搖了決心向先皇低頭。
這就是那晚發生的事,仿佛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死了那么多人,他們憑什么活下來,還不是最終的倒戈,至今她還后悔那晚不該開口。
接下來的事就是眾所周知的了,先皇對外說安義侯平叛,魏王爺謀反的證據和奏折也是由安義侯呈給朝廷的,安義侯救駕有功等等。
徐太夫人好半天才從回憶中掙脫出來,她聲音有些沙啞:“我現在與你說,何為我會阻攔你們的親事。”
宋成暄點了點頭。
徐太夫人道:“因為當時清歡被內侍喂了毒丹,雖然后來吐出來一些,但還是讓她從小身體羸弱,雖然經過藥石調理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是那些毒對她日后還有沒有影響,很難說的清楚。
世子爺要做的事非同小可,將來必定要子孫昌盛……我孫女雖然聰慧可有些事她也無可奈何。
世子爺還需仔細思量。”
“還沒出來呢,”銀桂向徐清歡稟告,“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不知道宋成暄與祖母都說了些什么。
徐清歡目光從眼前的書上挪開。
“那宋大人說不得反悔了,”徐青安道,“我早就看那小白臉靠不住,平日里也只能在我們面前呈呈威風,到了關鍵時刻就敗下陣來。”
徐清歡不禁莞爾一笑,哥哥臉上分明有擔憂的神情,嘴上說是不愿意,心中不知什么時候早就已經認同了。
“出來了,出來了,”銀桂進門道,“太夫人說了讓在堂屋里擺宴席,留宋大人在家中用飯。”
屋子里所有人都向徐清歡看來,徐清歡道:“看我做什么,看看前面有什么需要幫襯的。”難不成還等著她猜測結果。
徐青安站起身:“我去問問那小白臉,若是被祖母拒親,還賴在我們家中做什么。”說著大搖大擺地走出屋。
銀桂上前道:“什么都看不出來,太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媽媽也什么都不肯說。”
祖母房里的人,自然不可能將情緒掛在臉上。
而且,恐怕是什么結果,管事媽媽也不知曉。
徐清歡想到這里,站起身走出屋子。
去往堂屋的路上,徐清歡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人站在亭子中,那是宋成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