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啥,也就是面上光。天天在路上,睡也睡不踏實,一年12個月得8個月吃硬邦邦的干糧。”
不止關老四會訴苦,李鐵軍也會呀,他要是沒兩把刷子,當年他大哥為何就帶最小的弟弟學開車?
能讓上面兄嫂姐姐姐夫寵著他,護著他,他李老七豈是庸人,否則能擠得進縣城食品站這樣的單位?!
關有全有一句話是說對了,這份工作還真的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
自從解放后,物資缺乏,國/家為了解決吃肉問題,就設立了“食品站”,專門負責收購生豬。
而豬的來源呢,就是各個生產隊和農戶家養的豬,稱之為“預購豬”,顧名思義,這個豬必須賣給食品站,而且價格是國/家固定的。
政策規定,農民的豬是無法隨便賣的,即便是豬病死了,也不能隨便吃,需要生產隊開證明,到公社審批,公社審批同意了,才可以吃。
與生豬收購價每斤0.45元相比,市場價就是0.76元,加上人都吃不飽,哪來的糧食多養豬,這肉就更顯得珍貴。
于是在食品站工作,總能優先于常人一步吃到肉,何況李鐵軍還是握著方向盤的,這在所有的職業里,無疑是最光鮮亮麗的一份工作。
可要說關家受了多大好處?
還真沒多少。
他李鐵軍上有六位兄姐,還有父母自家五口子,再加上一些需要維持來往的世交,還真沒法多補貼岳家。
也就是當女婿的,一到逢年過節走禮帶上一刀肉。其他時間則沒了,就如今天這匆匆的來了,他去哪要肉?割他自己肉還差不多。
外屋的關大娘見閨女關歡喜拉走晦氣的兒媳婦,依然不緊不慢的蒸起她的白面榆錢兒饅頭。
要說今天為何趙秋月明知小姑子兩口子回娘家還要鬧,也是因為這一小盤白面。
當時她下工回來,剛一進廚房,就見自家小閨女搖搖晃晃的,嘟囔著一聲餓后一下子倒在自己懷里。
可她婆婆呢,居然單獨給她親閨女兩口子蒸起了白面饅頭。要知道他們屯里還沒有大 面積的播種水稻,大米是別想了,可這白面也是精貴吃食,往常逢年過節都不一定吃到的白面。
去年過年前一人也就二三斤,現在婆婆居然用來招待她親閨女,憑什么都是丫頭,她的閨女就活該挨餓?
一怒之下就作了。
而有卵用!
要不是女婿在,關大娘剛才就想拿燒火棍抽死這倆玩意,一個比一個蠢,小的蠢、老的蠢,一窩子蠢蛋!
餓昏?
說笑呢!
那幾年誰沒餓上一兩天的,咋就沒餓昏,她養著養著這些白眼狼,倒是養得越發的嬌貴啦?
燒火的劉春花伸長著脖子看著婆婆蓋上鍋蓋,又開始用菜刀切起一小條臘肉,咽了咽口水,“娘,要不我來?”
關大娘用眼刀子剜了她一眼,還是一邊側耳旁聽里面交談聲,一邊繼續切起薄薄的肉片。
劉春花抬頭看看屋頂,真想把饅頭吃到自己嘴上,可她也知道,她要真這么做了,婆婆絕對會跟她沒完。
算了,今天可好歹是嬌客上門,好歹自己也能撈到高粱米飯,等一下還有雞蛋炒榆錢兒,也不錯了。
“……去年沒完成指標,三九天蹲在臨縣蹲了一個禮拜,求爺爺當孫子的,都差點跪了,如今干啥都不容易……”
劉春花聽到里屋妹夫的話,撇了撇嘴:臭顯擺啥呀,趕明兒等她三金考上大學也能吃上公家飯。
“娘……”
“娘啥?火大點!”
劉春花氣得加快速度拉到風匝子,還讓不讓人活了?趕明兒她就回娘家,也要她老娘給她蒸白面!
東屋關有壽靠在墻上靜靜的聽了一耳朵的生活艱難,時不時的瞟了眼他老爹,琢磨著他會借多少錢。
以他爹死要面子的性格,估摸著最多一百塊,要說老頭子身上沒有二百,他關老三還真不信。
可要讓他爹一下子掏空家底,或者說把明面上的錢全給漏底,也不大可能。老頭子心眼多著呢,還想留底防老。
李鐵軍扯完工作上的蛋疼,順便映射生活的不易,終于問起老丈人讓 自己過來有何要事,當然還不忘拍著胸口許諾一句,但凡他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力。
關有壽見著了都替他肉疼!
“先吃了晚飯……”關大爺設想是好的,等用過晚飯,爺倆再私底下好好嘮嗑,可他是如此想法,不代表兒大隨爺。
這不,關老大關有福就打斷了,“爹,都是自家人,有啥不好直說。妹夫呀,不知你聽說了沒有?”
“哈哈……”李鐵軍未語先笑,“對,還是大哥說的有理。大哥你說,我聽著呢。”
關有福一巴掌拍在身旁老弟關有全肩膀上,“老四,你說,你的事還是你自個能說的明白點。”
“啪”的一聲,也讓李鐵軍心里一跳。要是論岳家里頭,他最不想跟誰打交道,無疑是好吃懶做光長了一張嘴的小舅子。
沒成家前,隔三差五的賴在他家不提,好不容易等他娶上媳婦,結果倒好,又來了,這會學聰明了,摳他姐的零花錢。
要不是這姐弟倆人關系一向不是多親厚,要不是父母跟他一起居住,李鐵軍都要懷疑這小子會不會見著東西就搬走。
此刻聞言,他笑了笑,從上衣的口袋拿出一盒大生產牌子的香煙,挨個給大小舅子發一根。
輪到關有壽這,他擺了擺手,李鐵軍也不以為然,知道他這位三舅哥不止不抽煙也不大愛好喝酒。
“姐夫,我一個老同學他大爺在公社糧管所工作,最近想退休,出價了300塊,說是子弟頂替,不用半年就能轉正。”
“糧管所,是誰呀?”
“羅廣福。”事關自己工作,關有全是一定有認真打聽過,他一問,就很快接上。
李鐵軍聞言蹙了蹙眉,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大家。
關大爺這一下子連抽煙都沒興趣,連忙說道,“咋的?有問題?”
李鐵軍這次特意看了眼關有壽,可惜低著腦袋。他又瞥了眼其他兩位大舅子,這里又提著分家,這又打算解決老四工作,究竟是個啥意思?
而羅廣福,他還真知道一點,不說心里過意不去,說吧,也許沒自己想象中出現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