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回回的這么折騰一會兒，太陽落盡，晚霞消失之后，山村的天空一時比一時更為深黯。
關大爺背著雙手徑直去了東屋，不知誰開始點亮了一盞油燈，此后東西屋也陸續地點起了燈。
葉秀荷猶豫了一下，拿起日常盛玉米面的木盤塞給關有壽。再咋想鬧，總得先填飽肚子吧？
要不是今兒輪到她做飯，她真不想管這些破事，還不如陪倆孩子去她堂姐家吃一頓野豬肉。
關有壽直接端到東屋讓他爹開柜子。他比誰都明白這個家看似他娘掌管，其實他娘都得看他老子眼色。
等關大爺打開柜子，他也沒跟他老子客氣，直接倒滿一大盤，端回廚房讓無所事事的關小蘭幫她嬸子燒火。
“……大嫂，你這就不對了，咋就不能開箱子？你清白著，你怕誰呀，娘還能吞了你的嫁妝……”
“娘，你聽我說……老四家的，你這是啥意思？咱娘都還沒開口，我還是你長嫂，啥時輪到你……”
西屋里傳來劉春花和馬杜鵑時大時小的吵鬧聲，關有壽沒多加注意，回了東屋陪著父親和兄弟們。
其實老大房里找不找得出東西已經沒什么意義。他就一個目的，分家！必須得讓他爹明白非分不可。
等忙好春耕春播，正合適打土坯，再等過了農忙，今年入冬前他一家四口就能住進新房子。
關有壽坐在炕上，看著對面的關有全，“老四，你先想好分家要啥，今晚咱們四兄弟就開門見山的有啥說啥。”
一旁的關大爺氣得一巴掌就打在他背上，“老子還沒死，分啥分？”
關有壽反手摸著背，挪了挪位置，皺眉說道，“爹，這次就是天皇老子來了都沒用，必須分家！
我不藏私房錢是不愛跟自家親兄弟斗心眼，你知道我的，真惹毛了我，可別說我六親不認！”
關大爺舉起巴掌有些動手，聽到他最后一句話，放下手后腦袋一扭，“少跟老子來這一套，你先說服你娘！”
“哼！我娘她真要尋短見，我陪她總行了吧？你這點嚇不到我。我是分家又不是不給你們養老。”
關有壽說完這一句，看向三位兄弟，“咱們投票，要是一致通過，吃完飯咱們就這么給分了。至于大家能分多少東西，這些就交給咱爹，少讓娘們摻和進來。二哥，你先說，分不分家？”
關有祿點了點頭。
“一個了，老四呢？你來說，先別管那些錢，你就是全部給爹了，那又如何？他還能全給吞了。”
關有全看了看他爹，也跟著點點頭。
“嗯，現在就大哥了。大哥你也別管外頭，隨她們折騰，當家作主的還是咱們爺們說了算。
你是老大就得有老大的氣派，現在就等你一聲令下，你說分家，咱們父子五個馬上就開始。”
關有福遲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家，“那丑話說在前頭，爹娘是一定跟著我過的，分多分少你們可別埋怨。”
關有壽意味深長地瞟了眼老爹，果斷點頭，“這么說你也同意分家，那就好！我先表態，還是那句話，咱爹說了算，他想咋分就咋分。
不是我這當兒子的傻不拉幾，而是咱爹這一輩子也不容易。咱們呢，都是親兄弟，分多分少也沒便宜了誰。”
關有壽說著揮斷了要開口的關大爺，“爹你為啥一直不想分家，無非是擔心我四兄弟分家后離了心。
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覺得可能嗎？你要是分家的話，我一句話也不說，但還不分家，那兒子對不起你了。”
關大爺怒瞪著他，“你想干啥？”
關有壽搖了搖頭，“想法很多，得看你如何決定。之前是顧忌你們二老，老四呢還跟個孩子似的，可現在我就沒啥好擔心的。你知道的，我要是想脫離我娘掌控的話，法子多得是。”
關大爺沉默片刻，“你是打定主意？”
關有壽沒否認，“是！一個大老爺們身上沒一分錢啥啥都要找老娘，我過不了這樣的日子。”
“你已經找好門路了？”
關有壽若有所思的瞟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現在沒有，但辦法都是人想的，真過不下去就是拼也要拼一把。”
“那我真的啥也不給你了。”
關有壽聞言心里頓時一松，能分家，就是一根毛都不給他，他也不會在意。“好！謝謝爹了。”
關大爺見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先別謝的這么快，你娘不答應都白搭。”
關有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下了炕套上鞋子，“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我先出去，你們接著商量。”
關大娘掀開門簾進來正好聽到這話，怒視著他，“你還想商量啥？我跟你爹還活著，還輪不到你們這些兔崽子藏私。”
關有壽皺起眉頭，“你咋越來越不講理？非得我發火拆了這個院子才滿意？現在我四兄弟都要分家，少扯這些沒用的！”
“啥？”關大娘上前就扯著他，往他身上一個勁地捶，“好啊，喪良心的完犢子，老娘就知道你這個禍害巴不得不要老爹老娘，現在還挑唆兄弟一起對付老娘，你咋不去拿包老鼠藥讓我這老不死的早點兩腿一蹬，早點往后山一扔……
老天爺呀，你咋不睜開眼下道雷，劈死這些不孝的兔崽子啊……沒法活了，活著干啥呀，養大了兒子，現在各個不要老的就想過自己小日子，喪良心呀……”
關有壽又不好甩開他老娘，氣得脖子青筋暴漲，大聲一喝，“夠了沒？”
“咋地，你打呀，你今兒打死老娘算了，老娘不活了……”
“行！都別過了，我這就點一把火全給燒了。”關有壽說著按住他娘雙手推到炕上，就要伸手去抓油燈。
一家人嚇得連忙搶油燈的搶油燈，按住他的按住他。
誰都忘不了當年這家伙要蓋后院三間屋的那個折騰勁兒。
就為了他自個要蓋新房，那可是拿著鐵鍬直接鏟了后院一大片菜園子的狠人，他娘剛掐他幾下就砸了鍋的渾人。
這要是真惹毛了，他啥做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