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屋里面的動靜不止嚇住了關大娘，也嚇住了外屋的葉秀荷，她急忙扔下手上的活跑到里屋。
與此同時，聽到動靜的馬杜鵑她們也從西屋跑出。
借故先行一步的關平安就是在這樣的一刻推開籬笆門，頓時臉色一變，急忙撒腿就往正房跑去。
里屋被眾人抱住的關有壽見好就收，他總不能真的一把火給燒了房子，氣喘吁吁地坐在炕上一動不動。
關有福兄弟幾個見他安靜下來，剛松了一口，就聽到他開始開炮“你說，我今兒哪惹得你，你憑啥揪著我不放？
屋子讓你搜個夠，你還不滿意，是不是沒找出百來塊錢，你這心里就不好受？你咋不挖一把泥帶走？
我是你親兒子，還是你仇人？用得了找我撒氣？我要是有錢，還用得了找你要錢，用得了找大中借錢？”
關大娘心虛地移開視線，抿了抿嘴。
見老伴不吭聲，關大爺拍響炕桌，“老三，少說兩句，你娘辛辛苦苦地拉扯你大，罵你幾句又咋了？”
關有壽諷刺一笑，“是啊，我欠了她生恩，她想咋折騰我，我不都得吞聲忍氣？可爹你們也得講點公道話。
我是咋對不起你跟我娘？說辛辛苦苦拉扯我長大，這話用在大哥他們身上合適，用我身上我不認！”
話說到這里，關有壽就沒打算忍，憋在心里的委屈話一股兒全發泄，“我生下來是喝著米湯長大，剛會走路就是給三少爺當玩意耍的，這些我都不怪娘，誰讓咱家都是他們奴才……”
關平安正好推開房門口圍著的劉春花幾個人，聽到此話頓時鼻子一酸，沒人比她了解何謂下人。
主子高興了給你點甜頭，你得感激涕零，主子心里一個不痛快，想杖斃你就能杖斃你的玩意兒。
再如何得寵的下人，一天沒消了賣身契，活得還不如一條狗呢。（只能說姑娘，你呀想多了）
“……我那么點點大就給你們掙錢沒錯吧？府里每次賞我的東西，我都給你們了總沒錯吧？”
話說到這里，關大爺立即打斷，“好了，我答應你分家！”再讓這臭小子說下去，八百年之前的事情都要挖出來。
想起為了湊齊300塊錢賣掉的那幾樣東西，關大爺頗有些心虛，但還是狐疑地打量了眼兒子咋聽著這死小子其實是還記得當年給自己啥東西？
關老四聽完他三哥的話，眼神閃爍不定地打量著父母，占著得寵，此刻扯了扯關大娘的衣角。
他正要開口被關大娘的眼刀子給驚得頓時閉上嘴。
“不行，想分家……”
關平安一聽她祖母又要拉響嗓門，頓時急眼，小腳丫往后一蹬，這沒控制的洪荒之力在她的熊熊怒火里更是翻倍……
“轟隆”一聲，炕對面的土墻在眾目睽睽之下，它就這么往外倒下一大片，嚇得屋內響起一陣陣驚叫聲。
關有壽頓時心里一個咯噔，立即發揮有史以來他最快的速度下了炕，抱起閨女就要往炕上跳，“看看，看看，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幸好有柱子……”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咔嚓”一聲，被他跳上的炕也“轟隆”一聲倒塌，驚得他又是連忙往向地上跳。
炕桌上的油燈隨著倒塌的炕面搖晃，一下子熄滅。
“啊……鬼啊……”
黑暗中，不知誰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聲，一下子誰也顧不上誰，處于本能各個拽起自家孩子就往外跑走。
這一跑散，倒是讓外邊屋的油燈照進里屋。
一瞬間的功夫。
里屋徒留下關有壽抱著閨女，身邊站在葉秀荷，還有一對還傻愣在倒塌炕上的關大爺老倆口……
關平安瞪圓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那堵墻，又看了看倒塌的火炕，她真沒想搞破壞的！
可這墻壁咋這么不牢固呢？要不是被她爹死死拴在懷里，關平安很想實地考察一下其中有何奧秘。
葉秀連忙朝關有壽使眼色，伸手搶過閨女就往外走，邊走著，她還抓著閨女的小腳丫往自己身上蹭了蹭——得快點磕掉泥巴。
關平安心虛得一動也不敢動。原來她娘也有注意到呀……可那炕真不是她父女倆搞壞的，誰讓上面坐了太多人。
“……咋辦？這屋子不會塌了吧？”
“胡說八道啥！剛才誰喊的？看我不揍死他！爹，娘，你們先出來，等我們幾個先看了再進去。”
關老四鄙視地斜了眼老大，見老二此刻又跑進里面，他推了推自己媳婦馬杜鵑，“你先去看兒子哭了沒？”
馬杜鵑遲疑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不是商量好了今晚要分家要拿回錢嘛，她走了接著咋辦呀？
月色下，關老四捏了捏她的手，“咱們屋里也亂七八糟的，今晚是沒法睡了，你先去你娘那擠一晚。”
聽他這么一說，劉春花撇了撇嘴，也拽著自家男人關有福，悄聲問道，“咱們一大家子晚上睡哪？”
關有福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有柱子，這屋塌不了，我先去看一圈，你跟孩子遲點進去。”
“要不要我點上火把？”
趙秋月見她男人關有祿往里走，抿了抿嘴，雙手死拽住要跟進去的倆個小兒子，眼神看著東屋窗戶。
關小竹猶豫了一下，推了推她，也悄聲提了一句“娘，你快去請我爺奶去咱們屋里睡一晚。”
“你懂啥，一邊呆去！”說著，趙秋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果斷扭轉腦袋。這會還上桿著找罵？
她好不容易攢了好幾年的錢全被刮收得一干二凈！想到這里，她掃向離開的馬杜鵑背影，咬了咬牙根。
她不邀請，可不代表著關老二不提。
進了東屋，關有祿雙手護著腦袋，先彎腰鉆過墻外，摸了摸旁邊還存著的泥巴，又站遠點舉起胳膊一拳頭在上面捶了捶。
“嘩啦”一聲，又掉下一大塊，嚇得他連忙往后退……這一下子連他自己都不敢往里面走。
關有祿只好站在外面，朝父母招手喊道“爹，娘，今晚先睡我那個屋，明早天一亮我就開始整。”
關有壽無語地斜了他一眼，上前抱下他娘，等去扶他爹的時候，差點讓他這個不孝子笑出聲。
他娘還好點，可他爹的處境就不妙，一上炕，他爹還是一副當家人的樣子，盤腿坐在主位。
這會連帶著炕席陷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