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振中家的玉米面餅子跟關家完全不同，磨得精細，初次品嘗的關平安還以為是生產隊對外來戶區別對待。
還差點鬧個大誤會。
后來，還是聽她娘葉秀荷埋怨葉小鳳，關平安才明白這是人家特意照顧三個年幼喉嚨細的兒子而準備。
更是從她娘私底下告訴她的話里得知，馬振中兩口子之所以手上沒多少積蓄，全是花在精心撫養三個兒子身上。
不止她娘羨慕唏噓，她也挺佩服為人母的葉小鳳，一點也不覺得她為了讓兒子們吃上雞蛋，花完大部分的家底是敗家。
老二馬明江僅比她兄妹倆人大了一歲而已，可站在一起，那毛小孩就比她兄妹倆人大了足足一號。
錢財算得了什么，還有什么比得上健康更重要。
當然她也沒埋怨父母之意，比起村里很多雞爪子似的小豆丁，能在她祖母的掌控下把她兄妹倆養成如此已屬不易。
關平安琢磨著昨晚他們兄妹倆人已經在這吃了一頓馬明海他們哥仨的“精細糧”，今天再來，好像有些過分。
因而她盡量少吃，將葉小鳳硬塞給她的玉米面餅子全給關天佑，思量著以后好好報答對方。
聽說她姑姑關歡喜除了正月以外，尋常時間回娘家都是不帶孩子們回來，就是想替娘家多省點口糧。
可見野豬肉是一點也沒有比糧貴，何況還是磨了磨，磨出最精細的一部分。由此可見，她是得對馬振中兩口子心懷感恩。
“姨，趙鐵蛋他家為啥老人都不用上工，他家口糧夠嗎？”
葉小鳳回想一下，笑道，“你說的是趙老爺子家的重孫吧？他家呀，不愁工分，你見到那位太爺爺了沒？看著不愛笑，其實人很好，那幾年大伙快要餓死，都是他帶大家上山打獵。”
何止見過沒，自己剛還跟老爺子分開，還不愛笑，簡直是每次要笑抽過去。
“趙家小兒子是軍人，每個月都會匯錢寄東西回來，到了秋收，老倆口都會上工。到了每年莊稼快成熟那會，他家老大也會大晚上帶頭在地里巡邏。
去年就打死了一頭野豬，保住一大片苞米地。知道去年隊里了給他家多少工分不？”葉小鳳一臉羨慕，“隊里說是獎勵，給了三千個工分呢。”
關平安頓時雙眼一亮，那她偷摸著用“神仙水”引野豬下山，打死幾頭豈不是有上萬個工分？
“不過呀，咱也不羨慕。那可是大野豬，兇著呢。你爹這回是下了陷阱，要不然可危險了。
再說你爹真要是把豬給賣了，得來的錢不會比給隊里吃虧。趙家去年打死的那頭野豬可有三四百來斤重，要是自個賣出去那是多少錢呀。我瞧著要不是動靜大了，估摸著也不會給隊里。”
關平安懂這個道理呀，可要的就是名正言順的一筆意外之財。上次趙老爺子不就是偷摸著上山打獵沒給隊里？
“姨，野豬非得等莊稼要成熟才下山？平時干啥不下山呀？狼呢，要是打死狼，隊里能給多少工分呀？”
這才是關鍵！
否則沒把野豬騙下山，反而把狼給招來了，那她要不要出手呢？工分少的話，劃不來暴露自己的。
“哈哈……這傻孩子！狼就一身皮值錢，咋能跟野豬比？而且狼呀，也不能打死，那玩意會報復，回頭就一群下山。”
關平安頓時覺得手上端著的骨頭湯沒滋沒味的，果然大清早的喝啥骨頭呀？她眨了眨眼睛示意葉小鳳接著說呀。
“看姨干啥呢，快喝，骨頭補個，喝了你就趕上你哥。”
“我爹說了我是長后頭！”
這點，她必須得說清楚，她不是長不高，而是以后直接來個拔高！
“哈哈……是是是，你爹說的沒錯。”
矮油這一看就是敷衍了事，關平安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狠狠心閉上雙眼一口灌下一碗骨頭湯。
逗得葉小鳳笑得前俯后仰，難怪天佑這毛孩子一個勁的朝自個使眼色。
原來這丫頭還真恨不得長高！
關天佑小大人似的搖搖頭，妹妹，我聽咱爹說過，到了莊稼成熟，上山的野物就能聞得味兒下來尋食。
平時它們在山上的日子過得比咱還滋潤。咱不急啊，咱回頭全給挖上陷阱，也能賺工分。”
“好，哥哥真聰明！”關平安說完，有意地瞟了眼在那傻吃傻樂的馬明海三兄弟……還是自己小兄長最棒！
飯后，葉小鳳送他們兄妹倆人回去，比起還興奮于分家喜悅里的關天佑，一到自家房間，關平安有意守在外面給她們空間談事。
原本她還想聽聽里面都說了些什么，可惜被關小竹給纏住，等葉小鳳出來時，她已經錯失第一時間得知她娘態度的機會。
昨晚被她不小心蹬塌的那堵墻，在天明之后顯得更為猙獰幾分，都不用繞過西屋直接從后面也能麻溜通過，可把鐵蛋幾個毛小子高興壞了。
一個勁兒的跑進跑出！
“爹，要不把這堵墻全給拆了？”關有福伸手扯過玩耍的幾個孩子，不安地看了看墻面，“不然補也不好補。”
“開一道門咋樣？”
關大爺瞟了眼大兒子和小兒子，伸手敲了敲左右兩邊，“不該呀，咋就塌了這么老大塊？”
不遠處的關平安心虛地摸著鼻梁，還是跟著關小竹身后往她祖父那邊走去。開一道門可能不行，入冬無法保暖可不得凍壞老人？
關家的房墻都是用麥秸鍘碎和泥土拌和壘起來的，也叫碴墻。也幸好是碴墻，要是跟趙老爺子家房子墻似的下面石頭，上面才是碴墻，那被關平安這么一蹬，可能一堵墻都要塌了，當然如今情況也不大妙。
——連累的近處有好幾條裂縫呢。
她估摸著自己要是再踢一腿，這墻……雖說對于祖父祖母分家安排有所不滿，可她沒想要傷及他們。
“爺爺，拆了吧。你跟我奶奶住里面不安全。”
關大爺看著小孫女眼里遮不住的擔憂，再瞥了眼旁邊無動于衷的孫女，一時心情很是復雜。
要說他多在意這個孩子是不可能的，孫子一大把不說，他孫女更是不少，也是這個孫女讓老三對自己老倆口意見越來越大。
可打從這孩子出事以來，自己也多加了點關注。瞧來瞧去，也真是這個孩子心底最純善。
從來沒埋怨過他們，而且小小年紀就能看出這就是個美人胚子，興許往后還能幫襯幾個孫子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