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的庫存再多，也有收拾完的時刻，關平安瞟了眼還在屋子里轉悠的祖母，一雙小手只覺得發癢。
所幸下工的時間點到了，她爹也該回來。
從東屋到西屋，關大娘伸手摸了幾把各處的角角落落，確實沒一點灰塵，嘀咕著盡窮講究。
也不知她指的是誰？
但好歹老人家沒開箱倒柜，見了油罐子和米缸也沒說些什么，也這是關平安愿意視而不見的原因之一。
卻不知不是關大娘不想要東西，而是她這個孫女太“孝順”，一進屋自個說不喝粥，孩子就倒紅糖水。
自個說幫著收拾野菜，孩子就一個勁兒地讓歇著；自個問一句兩只母雞還下蛋不，孩子就抱起壇子里的雞蛋顯擺。
多好的孩子，一點也不藏著掖著，瞧著鍋里也就是粥和野菜餅子，哪像大梅這死丫頭都學壞了。
還啥她三叔家吃的多好，一大早都有魚，啥老妹賊拉小氣，還怕她瞧見啥好東西趕她出門。
關大娘自認從進屋到現在也沒聽小孫女抱怨一句她大姐吃了多少東西，倒是樂哈哈地壓根就沒往心里去。
啥摳門？
她自個生的兒子能不知道，她孫女性子隨她兒子，她能不知道？？？小東西是傻乎乎了點，可做人亮堂著呢。
外面傳來關老三的聲音。
關大娘聞言出來，只見兒子人還沒進來，小孫女已經屁顛屁顛地又是拿著毛巾，又是往臉盆打水。
見狀她暗暗咋舌，“你每天都這樣伺候你老子？”
關平安眉開眼笑地扭頭望向她，“是今兒天熱了，我爹頂著太陽干活可累壞了，擦一把涼快點。”
關大娘說不出內心此刻感受。她這一輩子就連做月子都沒人伺候著，她家的兔崽子倒是享福了！
關有壽晃悠進來時，見到他老娘還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娘，今兒是吹的啥風，你咋來了？”
關大娘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咋地？老娘還不能來了？”
“哪呀。”關有壽不好說搬來至今，你就來過一趟，樂呵呵地快走幾步，“外頭熱，來，到屋里坐會兒。”
“喲，閨女，你又打好水啦。”關有壽是爭取不給他老娘回話空間，“娘，瞧見了沒？我兒子給我送水，閨女給打水……”
“哼！”關大娘不滿地翻了個白眼，“是啊，你生的一對好兒女，老娘生的全是她娘的完犢子玩意兒。”
關有壽頓時笑噴。
遲了一步進來的葉秀荷不解地看了看自家男人，也是快走幾步，“娘，你來了咋不說，我好早點回來。”
“回來干啥？你又不是閑著。”
葉秀荷沒想到一句客套話，還能得到婆婆也能跟著客氣，笑了笑，還是發出邀請，“娘今兒在這吃吧。”
“媳婦，給咱娘整點好吃的。”
聽聽，到底是親兒子！
“不用，我吃不了多少。”
“娘就不用跟兒子整虛的，快上屋里坐著，兒子馬上就來。媳婦，你手腳麻利點，燒個雞蛋，看家里還有啥能整的。”
葉秀荷笑瞇瞇地連連點頭，接過閨女遞來的毛巾擦了一把，朝孩子拼命使眼色：甭跟著你老子瞎起哄！
關平安莞爾一笑，望向大門口，“娘，你見著我哥嗎？”
“就在外頭。”話一說，先傳來狗叫，再是吱吱吱的叫聲，還有小天佑的歡笑聲，一道狗影沖了進來。
關天佑正騎在黑子背上，小黑騎在他的腦袋上，這造型讓葉秀荷娘倆忍俊不禁地暢笑出聲。
東屋關大娘上了炕，望著窗外一幕，扭頭瞥了眼進屋的兒子，“你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可惜啊……”
說著，她嘆了口氣。
關有壽沒心情去聽可惜什么，無外乎不是遺憾分家，就是其他兄弟日子不好過，可誰的日子不是努力換來。
這也就是親娘來了，瞧著又瘦了，頭發又白了，他想盡點心意，換成那個親老子都沒門。
關有壽喝過閨女晾的白開水，活動了活動身子骨，眉開眼笑地上了炕靠在那，舒爽地吁出口氣。
“那是一定的，日子還能越過越差勁兒？哈哈……瞧見沒？連你點點大的小孫女都整日忙乎個不停，我這當老子的能認輸？”
關大娘失笑地搖了搖頭，“也好，你過好了，娘也不用擔心。”
老娘突然走溫情路線，這是受了啥刺激？關有壽打量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是誰又惹你了？”
“還不是你二嫂！”
關有壽頓時明白是何意，準是趙秋月那娘們又提起那點分家糧不夠，這還真是自己父母沒理，他當兒子的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話。
“我瞧著你二哥這日子會不好過，倆閨女湊上都抵不過安安一個，沒分家還顯不出來，這段日子就見他里里外外的一個勁兒的瞎忙，往年這會兒咱家院子里早就堆滿豬草艾蒿啥的，有空還能多搓些繩子，如今一到家累得蒙頭就睡。這還沒到農忙呢，我瞧著他就瘦了一圈。”
關有壽沒好氣地斜了眼老娘，“合著就他是你親生的！”
“死小子，這也吃心！”關大娘說完，嘆了口氣，“你們都是我生的，哪有當娘的不心疼自個兒子。”
“那好辦呀，你把糧給我二哥送點過去，他日子不就松快多了。”
關大娘頓時怒了，“啪”的一聲一巴掌摔倒兒子的腿上，“你說的輕飄飄，就那點口糧，老娘都怕熬不過倆月。”
關有壽揉了揉腿，“那還真沒轍！你沒吃的，兒子就是自個不吃一口，也得省著你的份兒，可其他人就沒了。”
“死小子！你還有你老子呢。”
關有壽嘿嘿地笑了笑。
“還別說，你爹正好病了這幾天沒胃口，我還想你媳婦每天多燒點吃的，讓孩子送點過去。”
“得了，病啥呀，心病沒藥醫，我可不慣他！還沒胃口？多少人吃都吃不飽。你聽兒子的，甭搭理他，你想吃啥了跟我說，我去給你尋摸。”
關大娘無語的都不知道該如何回話。罵他不孝嘛，兒子還挺孝順她這當娘的，張了張嘴兒，還是決定不說了。
瞧著這分家后的架勢，將來不好還得靠自家老三養老，她可不能跟老頭子似的一個勁兒地瞎折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