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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乘涼的老人們

  夏夜微風徐徐,滿天繁星,沒了白日的炎熱,天剛擦黑,屯里人用過晚飯,開始走出家門出來乘涼。

  毛小孩有毛小孩的節目,老人也有老人的交流圈,這不,不是搖著蒲扇,就是拿著長煙斗一遇上就嘮嗑。

  今晚關大爺與往日無異,到了點,他也晃悠到屯西口老樹下,幾位老伙計正嘮嗑嘮得起勁兒。

  “今年風調雨順水充足,莊稼地里面長的好哇。”

  “麥穗兒個頂個的飽滿。”

  “那苞米棒子才招人稀罕呢,哈哈……等收割再順順當當的,今年能過個好年。”

  幾位老人臉上與語氣中是如何也掩飾不住喜悅,還沒到八月,隨便抓一把麥子已經沉甸甸,玉米棒更是又大又長。

  只要過了八月十五,就能收莊稼,然后開始曬糧食,忙碌一年的收獲就在眼前,如何不高興。

  老一輩有老一輩的根深蒂固執念,要不是現在講究破除迷信,他們倒是覺得如今該是去祈禱土地公公接著保佑。

  山有山神,土地自然有土地神,其實基本村村都有。原來的靠山屯就在前屯(王家莊)還有個小廟,就是土地廟。

  說是廟,那可不是書上說的那種規模很大的廟宇。這其實只是農村各屯像征性的用木板或用磚、土坯壘的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地方。

  一到逢年過節就打開廟門,靠山屯的老老少少會到里面供上自己的供果期,然后燒香還愿,祈禱土地公公保佑讓今年順順當當的,風調雨順的來一個豐收年,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一點。

  閑雜時間也供本村死人時,喪家去那里報廟、哭喪、燒紙,送漿水什么的。因此,每逢村里的老娘們發火哭罵的厲害時,就常常一句出現口頭禪:“哭啥哭!你報廟啊?我還沒死呢!”

  可如今嘛,那小廟早已蕩然無存不說,就是有這想法也在各自心里,幾位老人默契地無人露出一字半句。

  看著精力十足還在滿屯子跑著耍著的毛小孩們,這有老人感嘆了,“他們這輩子可是過上安穩日子。”

  “哈哈……誰說不是。這往后要是都這么風調雨順的,年年豐收,如今又天下太平了,那真是不用愁了。”

  當然,這樣的期盼人人都有,但說實在話,要想以后年年像今年這樣風調雨順的豐收年,可十年也碰不到一回。要是年年都豐收的話,農民早就衣食無憂,何必過得這樣苦哈哈的呢。

  你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干農家活,就不知何謂粒粒皆辛苦,更不知道糧食的可貴性。這才幾年?

  附近村莊從關里逃荒過來的大有人在,一個十幾歲的黃花大閨女能值二三十斤苞米面就不錯了。

  幾位老人每人叼著煙袋吧嗒吧嗒抽,好家伙……整得老樹下就跟熏了艾蒿堆似的煙霧繚繞。

  可是每個人抽煙歸抽煙,但老眼還是很利索,見到關大爺過來坐到還有些溫熱的石頭上,這不,又有換了話題。

  “咋過來了?我還以為你個老雜毛躲在家里自個偷樂呢。”

  關大爺將煙袋鍋放在石頭上磕了磕,把那些沒有燃盡的煙灰弄掉,“你個老小子一開口就沒好話。”

  “瞅瞅,這老家伙臭得瑟上了。”

  “哈哈……合該他得瑟。今兒心里美吧?”

  關大爺驚訝地看了看大家伙。

  此時梁大爺正搖著一把蒲扇從村東頭也晃悠過來,“你在這呢?你這老小子可真有福氣。”

  “兒孫出息,他這一輩子算是值了。”

  “是啊,老哥的后福大著呢。你家三小子不得了啊,小兩口原本就勤快,這會倆孩子也上來了。”

  “倆孩子也是隨了他們老子那個機靈勁兒,老藥頭,你說是不是?乖乖,才多大點的孩子。”

  “哈哈……確實。那倆孩子跟我小孫子一個樣兒,甭瞧著小,性子穩著呢,一過來幫著我收拾院子,遇上啥草藥問了就記得。”

  “這老小子,啥啥都不忘帶上你那小孫子。”

  “不怪他瞎得瑟,沒聽他都說了他小孫子都給他買了啥?”

  關大爺聽得不知不覺,一時又不好開口詢問,無聲地笑了笑,低頭從腰間拿下一桿小眼袋。

  打開的布口袋里面旱煙葉上面有煙梗子,你必須得把煙葉掰下來,然后弄碎著才能放在煙的鍋里面抽煙。

  煙葉可是相當干燥,煙葉掰碎了容易到處飄灑,因而在外面都習慣將煙袋鍋伸到袋口里面,用大拇指將碎煙葉壓實。

  梁大爺見狀摸了摸石頭坐到他身邊,“你家老三那倆孩子跟著馬老哥學挖草藥,今兒把隊里的債給還了。”

  正在捏碎煙葉的關大爺一個不小心,一片煙葉剛掰個半碎,就如吸進了胡椒面兒接連打了十幾個噴嚏。

  連帶著梁大爺也跟打了兩個噴嚏,“阿嚏……你這煙葉子不是你自個種的啊?味兒咋這么沖?”

  關大爺連連揮著手,一邊打噴嚏一邊說道,“好煙才沖,你要不要來一口?”

  “我抽不慣。”梁大爺嚇得連忙搖頭,“你家老三可算把債給還了。哈哈……還真是無債一身輕,這小子走路都帶著風。”

  關大爺頓了頓,點了點頭,點著煙袋鍋,使勁吧嗒兩口,幾股青煙冒出來,“是啊,我不用愁了。”

  梁大爺笑笑,“你何止不用愁,享福還在后頭。剛我去了趟你家老三那,知道他一家子在干啥不?”

  關大爺又使勁吧嗒兩口。

  “他媳婦在搓繩子,他閨女在納鞋底兒,這小子呢,這么晚了還帶著兒子一個勁兒的敲東西,說是得趁有空先整個苞米樓子。”梁大爺拍了拍他,“邊上鐮刀斧頭啥的已經磨好堆在那里。”

  關大爺頓了頓,抬頭望向村東,“老三我是不用愁了。”說完,他又使勁吧嗒兩口。

  未盡之語,梁大爺一清二楚,笑了笑,“哪真不用愁,孩子再能干也得多提點他。現在不多歇會兒,等秋收再一忙可咋整?這人啊,不能憑著年輕力壯就拼命干活,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關大爺聞言嘆了口氣。

  身為老鄰居,梁大爺自認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都勸了,瞟了眼在那邊嘮嗑的老伙計們更是歇了心思再多言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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